指尖微动,琴音缓起。 是一曲《卜算子》。 凌霄花早已谢了,枝头干干净净,再无半点痕迹。 周潋心中有许多许多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收回去。 这一曲《卜算子》,弹的是王观,还是李之仪? 他猜不透,也不愿再去猜了。 有什么要紧呢? 总归眼前这人仍旧愿意弹琴给他听,这便比什么都要紧。 一曲终了,谢执抬起眼,长睫仿佛暮云流转。 “少爷今日不开心。”他开口道。 周潋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抱歉,是我不好,坏了你的兴致。” 谢执微微侧过身,抱膝坐着,眸光明净,淡淡道,“无妨。” 周潋的手指在身侧攥紧,片刻后,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撩了袍角,在谢执身侧并肩坐好,几经犹豫,最终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地,低声开了口。 “如果,你见着一个人。你知道他做的事是错的,却碍于身份现实,却无可挽回,心下辗转,该当如何?” 谢执微微垂下眼,“我从来只凭自己心意做事。” “若真要惦记世俗礼法,少爷此刻,本也不该同我讲话的。” “人在世只短短一瞬,倏忽几十载,自然是图自己快活。自己心中顺意才最要紧。” 周潋顿了片刻,忽地一笑,“话虽如此,能做到者凡几。” “此一遭,我不如姑娘。” 园子里风很轻,裹着不知名的甜香,谢执从一旁拿了食匣子过来,递去他面前“喏,马蹄糕,阿拂先前新做的。” “不必称谢,借花献佛而已。” 他说着,自己从匣子里头拣了颗橘子,慢条斯理地剥。 周潋瞧见,微微惊奇道,“府中进了这个?” 谢执掰了一瓣丢去口中,“阿拂从外头买来的。” 周潋莫名想起清松先前所提,眼前浮现出林沉那一双狐狸眼,停了下,鬼使神差道,“大约不干净。” “别着急吃,我下回替你买更好的。” 谢执偏了偏头,“为何?” 周潋抿了抿唇,“便当是为了我,不想瞧见你吃这个。” “为了少爷,”谢执掂着橘子在掌中抛了抛,嘴角微微翘起,“少爷是谁呢?” 周潋突然伸出手,抢先一步接住了那枚橘子,也不开口,只拿一双眼瞧过去。 谢执同他对视着,半晌,方眨了眨眼,声音里带了很轻的一点笑。 “那少爷往寒汀阁去一回吧,整篓子呢,谁也搬不动的。少爷若是成,就全拿去。” “正巧今晚阿拂要做佛跳墙,少爷可要一并尝尝?” 猫蹭出来,绕在谢执脚尖前,撒娇一般地叫,不肯多动。谢执不为所动,拿鞋尖很轻地踢了踢它,“沉得好似面口袋一般,谁抱的动你。” “莫偷懒,你最近也太胖了些,该多动动才是。” 周潋打量着猫,评价道,“它似乎比旁的猫胖的更快些。” “大约是少爷给的鱼干太好吃了些。” “那我往后缓着些喂它就是。” 他想,他不会主动去问。这个人他从心底里喜欢,总归,她还在他身旁。 这已经是这世间最难得的幸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