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她从来不会打结,此时舌头却像被抓住了,半天才说:“没事,小伤,弹片取出来就……”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看见谢惊屿忽然抬起头,眼眶深红。 那不是因为?疲劳、睡眠不足、愤怒等等原因造成的红,是泪意。 她一下子懵了,伸出双手,下意识想抱住谢惊屿的头,但手只是悬在空中。 谢惊屿先她一步,单膝着地,双臂有力地环住她。她心跳剧烈,眼睛睁得很大,全身?的感官仿佛被猛然放大,连同腿上本来已经闷钝的痛感也变得尖锐起来。 她感到谢惊屿正在轻轻发抖,是因为?……担心吗? 她悬着的手终于放下,贴在谢惊屿的寸发上。小时候,她摸过小宇的头发,那时小宇的头发还软软的,她无聊又手欠,非要拿自己的发夹、头花给小宇扎辫子。也许她太粘人了,小宇每次都臭着脸凶她,可最后她还是给小宇扎了头花。 现在,谢惊屿的头发硬得扎手,扎在她的手心上,很痒,痒到心里,情绪又将这份痒带到眼中,不知不觉,她的视野竟是模糊了。 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落下,滴答,落在了谢惊屿的颈侧。谢惊屿抬头,海姝明白自己的失态,慌忙擦拭眼泪。谢惊屿注视她片刻,站起,将她抱了起来。 身?体的忽然悬空让海姝有一瞬的失重感,立即抓住了谢惊屿的衣领。 这种抱法让她有些不适应,当刑警的,受伤免不了,但即便是腿上有伤,扶一扶也能走,没人这么抱过她,倒是她这么抱过受伤的女警。 “谢惊屿……”她说:“我能走。” 谢惊屿已经向越野车走去,“我不是在你身?边吗,还逞什么强?” 后续还有不少扫尾工作?,但突击和包抄的小组已经精疲力竭,贺北城让他们休息。谢惊屿将海姝放在后座,一踩油门,直接往市里开去。 海姝做摘取弹片手术的医院和荀苏苏是同一所,谢惊屿跑前跑后,就差没有钻进?手术室看?海姝取弹片了。 这手术很小,一小时后,海姝就被推出来了,医生叮嘱前两天最好别用腿,又很郑重地向海姝敬了个礼,“你们辛苦了。” 这家医院是军医大的附属医院,给海姝取弹片的是军医,见多了他们这样在任务中受伤的军人警察,眼中流露出长辈的记挂和慈爱。 “你们那位队长还在抢救。”她又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海姝一直牵挂着荀苏苏,回头一看?谢惊屿,谢惊屿也明白她的想法,“我带你去。” 谢惊屿推着轮椅,经过人来人往的走廊,和海姝一起来到另一层楼的手术室门口。已经有几名穿着警服的人守候在那里,看?着明亮的“手术中”,海姝深呼吸,手指握紧。 谢惊屿说:“是我大意了。” 当时桑切斯一行人进?入密林,包抄小组就锁定了他们的行踪,几?路埋伏点同时开枪,除了桑切斯,犯罪分子全部失去行动能力。而桑切斯必须活捉,就在谢惊屿开枪的一瞬间,他像是发狂一般,抵着荀苏苏的心脏开枪。 海姝摇头,“别自责,如果不是你那一枪影响了桑切斯,荀队的心脏早就被打穿了。现在……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她还有救。” 谢惊屿沉默,想起荀苏苏抓住他手时的眼神,那么从容平静。反而是桑切斯恨她恨得发狂。最后时刻她到底对桑切斯做了什么? 医院免不了嘈杂,但此时在手术室外,一切声?音都变得很轻,仿佛害怕惊动了在里面与死神对抗的人。 听谢惊屿说完荀苏苏昏迷前的反应和桑切斯被捕前后的举动,海姝皱起眉,“荀队肯定有所行动。” 目前警方和特勤都只知道荀苏苏被桑切斯绑架、控制,她是故意留在桑切斯身?边,海姝还在洪松镇发现了疑似是她丢弃的烟头,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她在暗中配合,但她具体做了什么,让桑切斯恼怒得当场开枪,这只有她与桑切斯才知道了。 活着的人等待自己的队友挣脱死?神的束缚,但等待就只是等待,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这个过程过于漫长。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警察们围上,谢惊屿也将海姝推了过去。 医生神色凝重,说子弹已经取出来,手术也基本完成?,但荀苏苏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她自己的意志,这几天都十分关键。 海姝低下头,这不是最好的消息,但总好过医生宣告死亡。这口气一松下来,她忽然感到疲惫感漫天卷地袭来,身?体无力地往下沉,脑中空空如也,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世界被黑暗覆盖之前,她最后的感知是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有些许硝烟和烟草味的怀抱。她在这气息里沉沉地睡了过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