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少年气荡然无存,那双眼睛透出了洞穿世事的老辣。她懂得那种绝望,从今往后没有牵挂、没有寄托,天地茫茫,一人独来独往,对于他这样的处境,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不过悲痛归悲痛,灵柩不能在王府停留太久,以免被人拿住把柄,又以不合礼制上疏弹劾。 反正唐家祖坟是回不去了,神域知道阿翁不是个讲究俗礼的人,他年轻时入京赶考,一留就是好几年,他喜欢建康的热闹繁华。既然如此,下葬便不为难,让人在距离先王陵墓不远的地方点了个吉穴,他与一心追随的二郎,地下终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一切都料理妥当,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圣上说王朝渊交由他处置,如今人押在校事府,等着他去裁决。 经历过大悲大恸的人,喜怒更加不行于色。那日散朝后,一身锦衣入了校事府,坐在密室内下令,让人把王朝渊带上来。 密室内听令办事的人,仍旧是校事府原班人马,昔日的上峰成了阶下囚,要他们提审拷打,不乏杀鸡儆猴的意思。 主簿屠骥,首先是那个最该自危的人。王朝渊所有的命令都是他来承办,照理说小冯翊王是不会放过他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丝毫没有要将他论罪的打算,只是让他站在一边旁观着。 受谁之命,同谋者是谁,这是一定要拷问的。王朝渊也是个硬骨头,一口咬定没有同谋,没有受人指使,那么就可以顺利进入刑讯的环节了。 其实神域并不在乎他招不招,也并不在乎他是否能够牵扯出其他幕后黑手,当他大喊“神域小儿,你能奈我何时”,他几乎笑出来。起身走到王朝渊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阴沉道:“很好,我就喜欢王监察的铁口,你越是强硬,我越是高兴。” 回身看,目光所及之处,屠骥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小冯翊王的语调却很柔和,唤了声屠主簿道:“校事府的手段,我不曾领教过,我不熟,但屠主簿一定精熟。早前屠主簿受王监察支使,替他办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吧……” 话还没说完,屠骥便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小人有罪,请大王责罚。” 神域却“唉”了声,探手把他扶了起来,“身在其职,受命于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王最是通情达理,从未想过为难屠主簿,甚至打算在王监察的案子了结之后,有意保举屠主簿接任监察一职。”他仔细看着屠骥的脸,从那惊恐的表情里,渐渐窥出了一丝野心。 笑意爬上了那双凤眼,他说:“如此大案,明明可以将所有涉事之人一网打尽,本王却没有这样做。罪孽只在王朝渊一身,底下承办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如此处置,屠主簿可明白本王的苦心啊?” 屠骥忙道是,“小人感念大王恩情,愿一世追随大王,受大王差遣。” 神域说好,“校事府大名在外,听说有三十六种刑罚,就请屠主簿在人犯身上演示一遍吧,也让本王开开眼。” 他在离间、在利诱,王朝渊见屠骥果真上了他的当,气得破口大骂:“屠骥,你这死狗奴,当初是老子从配军里把你捞出来的,要不是老子,你早就发配戍边去了……” 结果一把烧红的烙铁从籸盆里抽出来,无比精准地杵在了王朝渊嘴上。 霎时一股皮肉烤焦的臭味弥漫整间密室,神域蹙眉掩住鼻,厌弃地别开了脸。 第29章 南弦,今后我不想叫你阿姐了。 校事府的诸般酷刑, 像什么拶指、笞杖等,都只是最不起眼的小把戏而已。 屠骥懂得小冯翊王的意思,不求从王朝渊口中得得密辛, 只求能够畅快地发泄心中的怨气。毕竟因为王朝渊的不依不饶, 才害得唐隋以这种方式保全了吴文成王的名节, 小冯翊王的恨,岂是一刀毙命能了结的。 人么,处处求自保,屠骥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现在正是他立功表现的机会, 只要干得好, 不光可以脱罪, 还可以取王朝渊而代之。小冯翊王是何等精明的人,将他扶植上了校事府监察的宝座,将来校事府便对他唯命是从。唐隋的一条命, 不能平白葬送,必要取得利益的最大化, 才不枉这番牺牲。 于是屠骥使出了浑身解数,往日的上峰早就屁都不是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