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啊。其实没有人真正地问过我呢,不过我对此的答案一直都很确定,”亚度尼斯撇过头,微笑着,说,“我想成为一个爱着他人的人。” “我觉得你做不到。” “给我上上课吧。”亚度尼斯亲切地说,“我已经目睹了你持续了半个世纪的爱。我相信你可以,也确定你可以做我的导师。” “你甚至不爱自己。” “噢。”亚度尼斯说。 他挥挥手。 漫天的风雪都停下了,骄阳令雪白的地表泛着七彩的光。突然之间世界就从寂静的边界变作缤纷的游乐场,鸟儿叫起来了,蝴蝶在尤沾着雪粒的花朵上飞舞,油绿如藻荇的小草毛茸茸地钻出地面,远处传来车辆穿行和人群才会有的絮语。 一双鞋踩得雪咯吱作响。娜塔莎突然发现,自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在四周回荡。 “我知道那是很重要的基础。但是……啊,很难和你解释。我,我的本质——让我用宿命论来形容吧。我一文不值。没有自由意志可言,没有所做的选择可言,只有既定的命运。我,”亚度尼斯点着心口,“一个‘偶像’。玩具,雕塑,概念,‘孩童’。‘胎儿’。这里并不存在任何‘我’。不存在一个能够去爱的‘自我’。” 娜塔莎花了一段时间把这些内容和亚度尼斯对应。 “你是在告诉我。”娜塔莎缓慢地,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你是另一个版本的西西弗斯,不断地重复着推动那块注定在山巅滚落下山崖的石头上山。不同的是,你的寓言里甚至不存在那座山和那块石头。你只是在一座想象的山上,推着那块想象的石头,在想象中让它不断滚落?” 亚度尼斯的笑容变得明亮了:“没错!” 娜塔莎不知道说什么。 她干巴巴地说:“哇哦。” 她又说:“而你相信是有一个更伟大的力量,也就是命运,迫使你做出这样的想象?” “不是相信,是确定。祂不久前才来探望过我呢。而且,祂不叫命运,祂有另一个名字。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就不告诉你了。” “……哇哦。”娜塔莎虚弱地发出一点声音。 “所以,有何指教?”亚度尼斯兴致勃勃地追问。 “我……我不知道。我无法理解你说的内容,教官。你真的把我弄糊涂了。”娜塔莎还在努力地解开纠缠在一起的绳结,“照你的说辞,擦掉那座山、那块石头,你是……” “‘胎儿’。”亚度尼斯说。 他温和地补充:“我的寓言,是一个不存在的外在视角,凝视着虚构的西西弗斯。这样可以理解了么?” “见鬼,一点也不。” 亚度尼斯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我是一个天生的精神变态,但聪明到足以用观察他人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人格逻辑,并决定进行长期的模仿、扮演和巩固,最终目的是让这幅面具细节完备。扮演一个角色,久到成为这个角色。这样足够清楚了吗?” 娜塔莎的嘴唇张合。 她低声说:“但那并不是……” 出于某种奇特的共情,她闭嘴了。也许是她有点将对巴基的认知转移到了教官身上。她也充分理解了。至少充分地理解了为什么教官会选择她来谈论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说,她是巴基的镜子。她也可以做教官的镜子。 她又看到了那个庞大的阴影。死去的尸体残留下来的梦境。她想教官知道他正在什么样的梦中吗?他听起来实在是很清楚。她觉得教官很清楚。她也觉得教官根本就一点也不清楚。 在那做梦的怪物的梦中,被梦见的人不愿醒来。 第207章 第七种羞耻(10) 华生目送康斯坦丁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隐约看到康斯坦丁的影子在灯光下膨胀了一瞬。他揉了揉眼睛,重新去看,墙面上却干干净净,仿佛他刚才所见都只是幻觉。 那不是幻觉。 华生扶着头叹了口气,疾步追上去:“康斯坦丁先生,我刚才看见……” 他愣了一下。 康斯坦丁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陌生人衣着典雅,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从头到脚的每一件服饰都贵得要死。他有着极其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