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虹市的香樟树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花期,而东京的晚风还有一丝微冷。 赵以川换了件普通工装外套,他穿这类偏休闲运动的装束就格外青春气,让人移不开目光。而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裴哲也把板正西装脱了穿上带来的针织衫。 居酒屋是裴哲来东京旅行时去过的,他记忆没有偏差,连白胡子老板都和以前一模一样,见人进门,就笑出满脸皱纹用关西腔大声招呼欢迎光临。 他们的位置在吧台,点了两杯酒。 精酿带着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入口却醇厚微涩,搭配只以海盐调味的甜葱鸡肉串,不如国内大口吃肉的过瘾,却很对赵以川的口味。 “吃的不错。”赵以川说,喝了酒,他和裴哲几乎手臂相贴。 放在半年前还是不太舒服的距离,但裴哲已没有任何不适,他放任自己享受赵以川的靠近,举起啤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他半开玩笑说:“在虹市总是你带我去吃好吃的。” “我哪有裴总见多识广。”赵以川这句明显是玩笑,他的一双笑眼望进裴哲瞳仁深处,“不过真的,好多年没来过日本了。” “你很喜欢这里吗?” 赵以川沉思了会儿才说:“上次来也是为了看樱花,不过呆了两天又回去了。” 裴哲:“当时跟谁来的?” 他已经刻意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在乎答案,可赵以川仍像看穿了他一样,眉梢略一抬,稍显戏谑的表情停留须臾,重又笑得温和而宽容。 “和男朋友。”赵以川说,“好吧,前男友。”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裴哲眼珠不自然地转了转,倏忽不太敢看他。 背景音中,白胡子大叔又中气十足地送走了两个客人,厨房就在眼前不远处,肉被摔上铁板,滋滋作响的声音仿佛他此刻的煎熬。 裴哲半晌“啊”了声,表示知道了。 赵以川却没停下,他抿了口酒:“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我可能不太适合谈恋爱。几个前任都是追我的时候觉得我好得不得了,分手的时候痛骂我是混蛋,好像表白前我才是最好的——看樱花那个就是。” 裴哲神情事不关己,注意力已被赵以川牢牢地攥住,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问:“你们不是一起来旅行吗?” “对啊,然后一路从洛杉矶吵到东京——我当时在la念书嘛——又在东京彻底吵崩了,当场分手,我就买第二天的机票回去了。” 裴哲:“啊。” 可能现在的赵以川太没脾气,他很难想象赵以川吵架时会是什么样。 “不过这会儿想起来,觉得当时有点儿太年轻了,总得理不饶人,生气了又不爱说话,就冷着脸,谁受得了。”赵以川仿佛自嘲地下结论。 裴哲总觉得他话里话外若有所指。 有的人会拐弯抹角,劝退对自己有好感的人。他不知道赵以川是不是这个性格,所以也无从判断对方是不是看出了然后先行拒绝。 “听上去总是别人追你。”裴哲说。 “对啊。”赵以川爽快地承认,“我只认认真真喜欢过一个人。” 他说,喜欢过。 裴哲先是为这个人的存在短暂心悸,尚未消除,又因过去时态而再次有了勇敢似的,暗自想:喜欢过的意思至少可以理解为现在没有了,对吧? 于是困扰他许久的命题——“赵以川或许有喜欢的人”——仿佛突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答案。 “噢。”裴哲想洒脱些,偏生事与愿违地问,“后来不喜欢了吗?” 赵以川侧过身靠在吧台上单手撑着脸。 他酒量一般,连巧克力风味的啤酒都能上脸,这时虽然也没有笑,颊边被酒精和居酒屋内的烟火熏出的一片酡红涤荡掉了五官全部的尖锐棱角。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