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渺小,让他感到失控。 周姣的手覆在他筋骨分明的手背上,带着他缓慢收紧五根手指,扼住自己的脖颈。 “还记得吗?”她轻声问,“两个月前,你就这样掐住我的脖颈。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因为真的很痛。江涟,我很痛,我是一个很怕痛的人,但当时的我不敢表露出来……我只要露出软弱害怕的表情,就会真的死去。” 假话。 她并不怕痛。 ……他的心脏却因她的假话而绞痛了起来。 “我好像跟你说过,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像大多数人一样平凡而快乐地活着,遇到你之后,我却在不停经历濒死。” 假话。 “你以为天台上,我是自愿跳下去的吗?不,我是被你逼着跳下去的。如果你不追杀我,我根本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 还是假话。 他心脏的绞痛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剧烈。 “同样地,你不圈养我,我也不会铤而走险,用芯片让自己陷入深度昏迷。”周姣问,“江涟,你知道陷入深度昏迷,有一定几率变成植物人吗?” 这一句是真话。 也是他最不愿回想的一件事。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无能为力的感觉。 然而当时,他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恐惧。 他是那么强大,轻而易举就能杀死她,却无法唤醒她。 江涟的手指急剧颤抖起来。 那么多次,他的手指如钢铁般箍在她的喉骨上,令她的脖颈发出可怖的咔嚓脆响,这一次却颤得那么厉害,像是为她感到疼痛。 周姣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却微笑着抛出最后一句话: “江涟,现在你还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尊重吗?” 她不是一个好演员,或者说,懒得演。 他能轻易地分辨出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可即使是虚假到极点的谎言,也让他有一种溺水的仓皇感与痛苦感。 这是一件违背自然的事情。 作为栖息在超深渊带的生物,他本该永不会知道溺水的感觉。 她却让他体会了两次。 周姣松手。 江涟的手从她的脖颈上滑了下去。 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强硬的掠食者姿态,冷酷、贪婪、果断,一旦攫住绝不主动松口。 他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求,也不需要克制。 想吃她的唾液,就将她的舌根吮到发酸。 想摆脱她的气味,挣脱被她钳制的感觉,就随心所欲地收紧扣在她脖颈上的手指。 这一刻,他却像无力扣住她的脖颈一般。 顶级掠食者不仅甘愿被套上绳子,而且为以前粗暴的捕食行为感到愧疚。 ……是的,愧疚。 他学会了愧疚。 江涟说:“……对不起。” 可能是真的感到愧疚,他忘了用人类的声线,下意识发出了那种古怪、诡异、令人内脏紧缩的低频声波。 这种频段能影响周围人的神智,一时间,她四面八方全是不同声线的“对不起”,此起彼伏,如同某种奇特而癫狂的回响。 “神”为她低头,为她学会愧疚。 于是,每个人都对她低头,对她感到愧疚。 道歉的声音形成一阵骇人的声浪。 一般人都会对这样怪异无比的场景感到恐惧,她却瞳孔微扩,兴奋到微微眩晕,几乎有些失神。 周姣抬手按住眉心。 她不能让江涟看出来,只有他才能激起她所有情绪。 她深深吸气,哑声说: “……不够。” 人类是复杂的,贪婪的,充满征服欲的。 这种程度的道歉,远远不够。 她想要更多。 等那股劲儿平息下来后,周姣抬头,眼角微微发红,看上去就像难受到发红一样。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