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自己,却也不信任自己。 “我愤怒,我不甘,但我不能自以为是的觉得全天下都跟我一样愤怒不甘。” 世人都言眼下是百年难遇的太平盛世,大抵是因为众生悲苦已久,所以就连平平淡淡的“安稳”二字都显得无比的奢侈。 世事如棋局局新,难得风平浪静,她何必去当那颗必将掀起万丈波澜的石子? 受业火焚灼的凤凰,在每一年的年终逝去,在每一年的年初苏醒。 她苦苦地维系着善与恶的平衡,不让那足以焚尽人世的烈火从镜中喷涌而出,打破尘世的平静。 “为什么?朱曦是凤凰,凤凰也是朱曦,这是你的不甘与愤怒!为什么要拒绝我?”镜中人日渐焦虑,漫漫长夜不再安静,反而塞满了争执与不和谐的杂音。 卫朱曦称呼镜中人为凤凰,哪怕她知道凤凰其实就是自己。 镜外,她是燃烧到只剩余烬的太阳;镜中,她是在无尽业火中苦苦煎熬的凤凰。 “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再涅槃?而是彻底变成一棵树?”又一次首尾相连的年结,她抱着膝盖,和难得沉默的凤凰一起看窗外飘落的絮雪。 “如果当初被埋在树下的我,真的变成一棵开满花的树就好了。” 满树炽烈而又烧灼的红,开得肆意而又美艳,叶如飞凰,花如丹朱。 “就叫‘帝女花’,如何?” …… 望凝青知道这是一个人与妖鬼共存的世界。 枉死之人会因怨气而化作妖鬼,为祸苍生,害人性命。除非将其打得魂飞魄散或是令其怨气平息,否则无法将其彻底祓除。 “但是怎么说呢,原来我对‘枉死之人’的定义还不太明确?” 望凝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池里皮肉腐烂、朝着自己狞笑的水鬼,抄起手边沉重的茶盘,对着水鬼的脑门一把砸了下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急促翻涌的水声显露出失措的慌张,水鬼想逃,却被湖岸上凶神恶煞的女人一杆子穿在了晾衣杆上。 “喂!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啊!”卫朱曦看着四分五裂的茶盘,顿时心痛到无法呼吸,“你这个恶婆娘啊啊啊,拿我的茶盘去砸这种鬼东西,他配吗?” 望凝青用随手抄来的晾衣杆戳烂了水鬼本就糜烂绵软的身子,在怨鬼恐惧而又崩溃的眼神中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他的太阳穴,还顺势翻搅了两下。 “也对,他也就配烂在水里了。”望凝青下手又快又狠,扎得水鬼吱哇乱叫,活像是被串在鱼叉上的鱼,“这玩意儿都能变成鬼,黑白无常都是干什么吃的?” “……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你看上去比他更像鬼好嘛?”卫朱曦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穷凶恶极、连鬼都不放过的女人,“与其说是怨鬼,不如说是惧怖之鬼吧。” “惧怖之鬼?”望凝青三两下敲烂了西平郡王世子的脑壳,看着他再次沉底,觉得他应该一时半刻也爬不起来了,这才开始探究水鬼的来历。 “生前遭受了非人的对待、因恐惧而化成的胆小鬼。”卫朱曦倒也爽快,知无不言,“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么个玩意儿的?” “也没什么。”望凝青拿着晾衣杆重新坐下,毫无波动的模样完美诠释了何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看不见吗?” “我又没有窥视他人的癖好。”卫朱曦撇嘴,指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池塘道,“要不是这玩意儿飘在池塘里实在有碍观瞻,我才不想去探究到底是谁杀了他。” “他想害我,但不是主谋,只是被人挑动了心思。”望凝青无所谓地说道,“就是我原未婚夫、现在分家的二弟弟媳。” “哇哦。”卫朱曦发出了无意义的感慨,“那他还不如死透一点,免得变成鬼了还要受你折磨。” 两人坐在莲池的小亭子里,对着沉在池塘底部的恶鬼尸体谈笑风生,活脱脱上演了一出“鬼见愁”。 “不过,这东西还是有点麻烦的。”卫朱曦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虽然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杀伤力,一如他可悲可笑毫无价值的一生,但是禁不住这玩意儿丑啊。” 望凝青想了想,觉得大公主说得很有道理,这玩意儿的确丑得她连饭都吃不下:“你说得对。” “对吧?”卫朱曦叫柳袅袅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西平郡王还在四处寻找杀害世子的‘凶手’,而这个玩意儿前些时日吓着后宫的王昭仪和几位宫女。” 望凝青闻弦歌而知雅意:“阚天监的人会过来?” “阚天监的人还好,都是只会测算良辰吉日的凡人罢了。”卫朱曦摆了摆手,“但宫里的鬼可不止这个玩意儿,主要是怕父皇发布皇榜和招贤令。”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