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我有件事求你。” 所以啊,平白等了他那么久,不是无事献殷勤。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直说吧。” 但是家中又出怪事,让人说不出口,居上决定换种方式,迂回地达到目的,“郎君知道我五兄在哪里任职吗?” 凌溯道:“在秘书省任秘书少监,从四品上,分判经史子集四部图书的抄写贮藏及校勘。怎么?” “是这样……”居上挖空心思道,“我阿婶发现五兄近来倦怠,读书也不及以前用心了。京兆李氏郎君是知道的,世代书香,乌衣门第,最是注重子孙学问。所以阿婶见五兄散漫,很是担心,今日托我,求郎君想办法让五兄忙碌起来,最好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凌溯听了,叹服道:“贵府上长辈果然与众不同,难怪百年望族,长盛不衰。” 居上追问:“那郎君可以帮帮阿婶吗?” 这有什么难的,凌溯大方地表示,一切包在他身上。 于是第二日上值之后便传话下去,秘书省正编撰的《开元大典》,须得赶在今上寿诞之前完成。算算时间,只余两个月了,这册典籍由秘书少监总揽负责,担子压下来,够辛重恩忙得脚不沾地了。 对于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凌溯向来驾轻就熟。 因和圣诞息息相关,辛重恩哑巴吃黄连,求情讨饶都不能够,唯有咬紧牙关承办。 中朝的少阳院与秘书省离得很近,凌溯有时经过顺便看一眼,见辛重恩不是搬着史料来回奔走,便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别说吃饭了,怕是连如厕都顾不上。 他满意了,这庞大的帝国要运转,每个官衙都是差不多忙碌的景象,东宫也一样。譬如军情民生要他这当太子的过问,朝堂上的封驳谏诤,也要他事后拾遗补厥。 正在累事压身的时候,圣上命人将他传进了紫宸殿。 今日阴,天光穿不透深广的殿宇,大白天的,灯树上也燃着油蜡。圣上坐在案后与他商讨:“前朝旧部杀的杀,收编的收编,已经不成气候了。崇庆帝的儿子们,如今还放任他们活着,就说修真坊囚禁的高存意,你怎么看?” 一团平静的表象下,其实暗涌从来不曾平息,改朝换代是大事,不是你谦让我受禅,就天下太平的。 且说崇庆帝那七个儿子,王爵虽然从大国削减成小国,远远外放不得回长安,但人在,残余的势力就在,必要逐一找到把柄,最终送他们父子团聚,才能永绝后患。 早前凌溯赞成快刀斩乱麻,但圣上要顾全名声,费了一番功夫,将这些人送往各地。现在秋后算账,仍是逃不过原来的命运,他心里虽然厌恶这种表面文章,但亦不能反对,便拱了拱手道:“请阿耶裁断。” 圣上转过视线望向他,“这种事,不能放在朝堂上商议,不过做到你我有数罢了。那些余孽诛不诛,什么时候诛,朕要听你的看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凌溯的心胸其实要比今上宽广。他知道父亲容那些前朝皇子苟活了小半年,已经是最大极限的仁慈,若是站在讨得君父欢心的立场,他应当赞成即刻罗织罪名应杀尽杀。但既然先前要巩固声望,就不该落个事后小人的评价,以当下形势来看,那些人暂且动不得。 见解是如此,但陈述起来却要仔细掂量。他微微呵了呵腰道:“儿的浅见,不知说得对不对,请阿耶参详。容他们活了半年,这是陛下洪恩,大历上下都看着,无一人不夸赞陛下胸襟。既然如此,阿耶何不再许他们些时日,有理有据扑杀之,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令言官无从规谏。” 圣上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你是觉得,当初不该杀崇庆帝?” 凌溯说不,“一山不容二虎,阿耶接过江山,崇庆帝绝不能活。但那些苟延残喘的前朝皇子不一样,他们手上无兵无权,杀他们如同碾死蝼蚁,既然当初没有如数清剿,现在也不须为这些人介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