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专门把休息室的灯光调得很柔和,几乎算是昏暗。 闭着眼的时候,感受不到多少光线。 助理轻轻敲门,问盛誉要不要继续会议时,他以为自己睡了一会儿,但实际上,距离挂电话只过了两分钟。 在里昂的行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本来,他是第二天晚上飞法兰克福,但开完会以后,盛誉先回了巴黎。 到巴黎的时候,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四个小时的车程,他看了两个小时各部门提交上来的报告,因为他不讲法语,所以都被秘书提前翻成了英语或是中文——工程太大,只能机翻第一遍,人工润色第二遍。 剩下的两个小时,注意到盛誉没再看文件以后,司机打开了《玫瑰人生》。 等到了巴黎,助理小心翼翼地叫盛誉到酒店房间去睡时,盛誉才发现自己这回是真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 他梦到了自己第一次来巴黎的情景。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跟现在一样,也是初冬。 那会儿,冬宁读完了语言班,刚搬进crous没多久。 盛誉在巴黎待了一周,住在她宿舍附近的酒店,有时跟着她去二手店,看她千挑万选买回一条毛毯,有时一整天都待在图书馆。 冬宁的学校的图书馆不需要学生证,谁想进去看书都行,盛誉在最冷门的宗教学区域找了本书坐下。 他对法语的了解聊胜于无,本科时计划出国,但只学了几天基础发音,就没再继续上课,拿着这种专业词奇多的书,二十分钟只翻了四五页。 倒是被人要了两次联系方式,但只距离他五六张桌子远的冬宁看书很投入,从始至终没注意到他。 他回国以后,过了一个多月,盛仙云才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没跟冬宁好好道歉。 他们不知道冬宁和盛誉分手的细节,只从表面上看,应该是盛誉做了错事。 他当时没否认,只在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给冬宁打了一个电话。 他没换号,冬宁也没接。 后来,他去巴黎的次数规律性增加,都是公事,盛仙云一开始还有点期盼,但期盼次次成空,再后来就不问了。 周骏儒调查阮如玉背景的事,也是盛仙云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当时只从周骏儒那里听了个名字,以周骏儒做事密不透风的习惯来看,足以让盛仙云以为盛誉终于从初恋里走了出来,并准备开始新的感情。 她没多想,就非常热情地让他带阮如玉回家来做客,盛誉才知道这回事。 但说到底,这也没什么,他根本没当成一回事,等到周骏儒发现,盛誉只是通过她给冬宁送点东西,她做不出声的传递者,盛誉付出一点钱,完全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周骏儒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也就停手了。 但不知道周骏儒的手下到底是怎么操作的,都过了两年多了,突然被阮如玉的家里人听到了风声。 大概姓阮的全家都没搭上过周骏儒这种级别的领导,又知道周骏儒恢复了单身,竟然以为是周骏儒对阮如玉有些意思,但又没那么多的意思,于是想尽办法让人在市政大厅给阮如玉搞出一个萝卜坑来,逼她赶快回国,到周骏儒眼皮子底下去。 阮如玉当然不愿意——周骏儒都这个年纪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 可她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的亲妹妹还在人家手里,一时间没了办法,突发奇想,卷了一笔钱回国,说自己在巴黎交到了富豪男朋友。 法国男友在国内的势力肯定比不上周骏儒,但她如果真能嫁给他,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 这谎撒得离谱,在短时间内却很能唬人。 毕竟,她家里的钱,从没往她身上多流过半分。 送她出国镀金,也是为了学历好听,过几年到了适婚年龄,包装一下,能找个好亲家。 至于多余的消费,眼下是不可能有的。 可回国的阮如玉不光随身携带名牌包,出手也相当阔绰,真像是傍上了大款。 最近,冬宁在巴黎到处安抚阮如玉的债务人,她家里人对她的话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但已经给她妹妹销了病假,重新回去上学了。 这些事,都是前两天盛染告诉盛誉的。 比起久居高位的周骏儒,竟然是十八岁的高中生盛染的情报工作做得更严丝合缝。 盛誉在车上清醒了两分钟,让司机和助理先走,他自己开车,没什么目的地七拐八绕,就到了冬宁的楼下。 他没什么别的事,就多停了会儿,看见卓成云上了楼,过了四十六分钟才下来。 四十六分钟,他有什么可说的? 下楼的卓成云脸上挂着笑,上车前,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腿那么短,上他那辆路虎就有些费劲。 盛誉把没熄火的车往前开了一小段,关门锁车,两步一个台阶上了冬宁那栋楼里狭窄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