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典礼在太和门举行,文武百官循午门而入。 与南边相比,邻近东宫的东华门里外就清静许多,只有几个例行守门的侍卫,东宫人口多耗费大,太子要往东宫里采买些日常用物,他们自然不敢十分过问。 但这行为又到底不那么寻常,东华门的侍卫闲来无事,总要议论几句。 议论几经辗转后,传入张太监耳中。 张太监心里一惊。 他觉得太子应该没那么大胆子——但这是宫里。 这座皇宫,是天下最富贵、最森严之处,它同时可能发生最悲惨、最悖礼的事情。 因为权力。 这时候大典已经结束,太阳落山,临近酉正,宫门就要关了。 这对张太监不是问题,他随意寻了个借口,就把一个心腹小徒弟派出宫去,往沂王府传话。 小徒弟有点纳闷:“干爹,咱们什么时候跟沂王好上了?” 张太监拍了他脑门一记:“别管那么多,先赶紧去,回头咱家再告诉你。” “哎,干爹,要不要我再去看看干娘?” 张太监脸色暗了暗:“不用了。你干娘回老家去了。” 小徒弟是个会看眉眼高低的,当下机灵地闭了嘴,悄悄地出去了。 张太监自己站在殿门前,到底忍不住又想了想:那还算是他的老婆孩子吗?她们现在该出城了吧?以后,还回来吗? …… 运河水滔滔不绝。 周太太归心似箭。 京里再多的争斗都和她没关系了,哪怕人头打出狗脑子来,她也不想多看一眼,她只想带着喜姐儿,过一过安静省心的日子。 护送他们回来的人从张怀变成了沂王府的护卫,终于抵达青州后,不用安排别的住处,直接带着他们进了沂王府。 被安排去洗了尘,坐到东次间的炕上时,周太太整个人完全轻松了,长长地吁了口气。 兰宜走了进来。 她刚见完随行来的护卫,大致了解了下京里发生的事以及周太太为什么会回来。 然后她心里有数了。 说起来要让人感叹一句造化难料,没想到今世助推太子一把,让他加快造反步伐的,会是杨文煦。 周太太忙从炕上下来,行礼,兰宜让人扶起她,打量了下她的气色,又看了看旁边秋月抱着的喜姐儿,微笑道:“平安就好。” 周太太笑着应:“可不是呢,我一路就想着娘娘,见到娘娘,总算心都定了。” 兰宜点头:“我让人在前面给你收拾了一个小院子,先安心住着吧,过一阵子再说下面的话。” 周太太心知肚明,过一阵子,沂王府很可能就不是沂王府了,不过,她到底不那么确定,便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希望王爷在京里一切顺利。” 兰宜淡然:“会的。” 周太太愣了下,她有点看不明白了,面前的王妃娘娘明明比她信心充足,相信沂王一定成功,为何态度上并不欣喜呢? 周太太转念一想,王妃娘娘当日在杨家时,就无论何种处境都泰然以对,从不失态,她的疑惑就消失了,还生出些敬重来。 她才到府,旅途难免劳累,兰宜和她说了两三句话后,就让侍女领她去休息了,隔日时,才又坐到一起聊了聊。 两人说话,喜姐儿夹在当中,不甘寂寞,也咿咿呀呀的,周太太见兰宜时不时看过来两眼,便试探着往前递了递:“娘娘要不要抱一抱?这小东西还算争气,一路上都没闹人。” 兰宜接了过来。 分量不重,但令人升起一股踏实感,又软嫩的让人心都化了,她低头看去,只见幼儿笑脸天真无暇,无忧无虑。 兰宜抱了好一阵子,喜姐儿颇给面子,始终没哭没闹,直到后来饿了,才又向周太太够着伸出小手,露出点委屈模样。 周太太笑着抱她去喂奶。 喜姐儿吃完就困了,秋月将她抱走去哄睡,周太太坐回来,推心置腹地低声道:“我瞧娘娘如今脸色红润,仪态也丰盈了些,身子想必是大好了。” 兰宜点头:“好多了。” 她早已不用吃药了,饮食上也少了许多忌讳,几乎与康健常人无异,只除了—— 周太太对上她平静的眼神,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