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就是这个死硬脾气,再改不了。” 张太监低下头去,掩饰住表情。 这可不是什么坏话。 皇帝病中烦躁时,对儿子们问出过诛心之语,但病好了,就又变得和气一些了,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这般了。 “他府上的医正是谁?” 青衣内监不知道,张太监忙答:“是孟源。” “朕想起来了,是从太医院拨过去的,那也有两分本事。”皇帝才点头,“过几日,再着人去看看,要是老五的病还没起色,另外从太医院叫个资深的太医过去。” 张太监应:“老奴记下了。” 皇帝想了想,又吩咐青衣内监:“朕这里有些补身子的补品,你再去一趟,赐给沂王。” 补品就在乾清宫里,原是皇帝之前病时没用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张太监帮着找了锦盒装整齐了,青衣内监接过去,行礼后告退出去。 皇帝静坐片刻,方重新拿起朱笔,批阅起奏章来。 “张友胜。” 张太监忙道:“老奴在。” “出去告诉他们,以后少干恶人先告状的事。”皇帝沾满朱砂,落下重重一笔。 张太监一颤,仿佛被那一笔勾划到心中,他深深躬下身去:“——是。” 他对这个结果不算太意外,皇帝派出的青衣内监不是任何一方势力的人,平日在乾清宫都不起眼,从这里可以看出皇帝本来是有疑心,不想听信任何一方,只想知道一个真实的结果。 这个结果现在出来,皇帝的偏向也就出来了。 因侍疾而病得不轻的儿子,当然会勾起皇帝心中柔软的亲情一面。 便是有一些冒犯的小嫌疑,也不值一提了。 “再有——” 张太监要出去的脚步又连忙收住。 “太子这阵还算老实,放他出来吧。” “是。” “昌平皇庄那边的事,交给他去办,也读了这么久的书了,”皇帝淡淡道,“让朕看看,他有没有长进。” 张太监闻言心中再度震动,面上不敢有一丝显露,道:“是。” 他倒退出大殿,走出乾清宫一段距离以后,一个中年内监从路边角落里凑过来,亲热地道:“张公公——” “别找咱家了。”张太监笼着手,快步行走,“你们技不如人,认栽吧。” 中年内监失色:“什么?昨儿皇上明明龙颜不悦——” “昨儿是昨儿,今天是今天。”张太监瞥了他一眼,“沂王都重病了,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偏捡着沂王病中攻讦他,反而勾起了皇上的爱子之心。” “……”中年内监慌了,“有这事?怎么至于呢,不会吧,张公公,公公,您可得救救我们——” “咱家帮不了你。”张太监一口拒绝,说起来他只庆幸自己沉得住气,没被孝敬迷了眼掺和进去。 “张公公,这不能呀,咱们也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你就忍心看老兄弟们去死,千万帮帮咱们,过了这一关,这个数——!” 他用力地比出一个巴掌。 张太监微有心动,家里多了一个才会吃奶的小闺女,嫁妆可得攒起来了。 他没松口,声音压低了些:“咱家说了,这事求咱家没用,要求,去求太子殿下吧。” 中年内监直眨巴眼:“殿下能出来了?这事交给太子殿下了?” 张太监见他还算灵醒,轻轻点了下头。 中年内监脚步慢了下来,表情也放松了些。旋即又忙跟上去:“多谢张公公,银票回头我着小子送您外宅去——” 张太监轻描淡写地:“老王,你客气了。” 中年内监还想说些什么,张太监这回没容他,直接道:“什么都别说了,咱家只能帮你这点。” 对于皇帝这最终的处置,他心中悚然,算领教了一回帝王心术。 有钱赚,也得有命花呐。 ** 沂王府。 青衣内监第二次登门。 府里知道内情的人都已准备好了承受雷霆,谁知青衣内监放下一盒补品,再传了让沂王好好养病的话之后,就走了。 窦太监心里不安,跟着送到了门外,塞了个银锭,总算又从青衣内监嘴里掏出来两句话,只是回来一学,更纳闷了:“——怎么还要派太医来呢?” 说了病都快好了啊。 这又是补品又是太医的,倒好像他家王爷得了什么重病似的。 沂王皱眉,他也想不通为何。 两人坐着寻思了一会,孟医正的小徒弟拿了一个小瓷瓶又来了。 兰宜听见动静,先出来,把小瓶接过去,打开看了看,再问他:“是枇杷膏?” 小徒弟小心翼翼地点头。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