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唤来心腹嬷嬷,将皇太子带去偏殿,孩童的哭嚎声逐渐降低终至消失,太皇太后神色凝重,叹口气缓缓说道:“玄烨,我知你心中不甘,但你必须明白,你是大清的皇帝,万不可任性。” “皇祖母。”康熙将茶杯重重放下,杯中的茶水泛起阵阵波澜,正如同他内心的愤懑:“朕已亲政多年,为何还得受此掣肘。” “康熙十二年,吴三桂斩杀云南巡抚朱国治起兵反清,十三年广西将军孙延龄响应吴三桂反叛,靖南王耿精忠起兵,总督范承谟被囚禁,陕西提督王辅臣响应三藩,杀死经略大臣莫洛,起兵反叛,到现在这些叛乱还未平定,正是需要八旗亲贵支持的时候。” 太皇太后怜悯地看着康熙,将他一直逃避的事情指出:“赫舍里氏作为穆瑚禄都督后代,辅政大臣之首的索尼之孙,立她为后尚起不少纷争,鳌拜和苏克萨哈曾经公然宣称,满洲下人之女,岂有立为皇后之理。” 康熙遽然抬头,这段纷争几乎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康熙八年计擒鳌拜后终于亲政,这么些年下来也成了说一不二的天子,当年立后的波折,对他无异于是羞辱。 而现在,在他自认为掌握权柄之后,再一次需要立后,而这一次,他依然受着同样的掣肘。 康熙沉默地听着太皇太后的话语,只有不断转动的玉扳指展现了他内心的绝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上一次立后,最终是满洲亲贵们妥协,现在虽说鳌拜不在了,但大清的根基还是老八旗领主,这一次立后他们万不可能再次妥协,继后必然出自满族佐领世家。” 话未尽,意已至,连出身旗人顶级世家,父亲官居一品的赫舍里氏都会在身份上被人挑剔,由汉军旗抬旗的佟佳氏,更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康熙的生母也出身于佟佳氏,为了他的脸面,没有人会将这些话说出口,但对于皇帝迟迟不决定继后人选,满洲领主们心中的不满已经快要弹压不住了。 “皇帝,你必须尽早做决断。” 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从在慈宁宫高大的殿中飘荡,康熙觉得彻骨寒凉,被冒犯的感觉翻涌,胸中几要燃出噬人的怒火,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住,正如太皇太后所说,虽说自己是大清的皇帝,但也不能随心所欲,或者说正是因为自己是大清的皇帝,所以更加需要权衡利弊。 手指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后,康熙长叹了口气:“先将钮钴禄氏接入宫中观察一番。” 观察什么?观察钮钴禄氏能不能胜任皇后吗?这等八旗贵女从小就受着顶级的教育,若是她都不能胜任皇后一职,那大清更没其他人合适。 太皇太后知道这只是康熙无谓的挣扎,立钮钴禄氏为继后这件事在康熙同意她进宫这一刻起便已然定下,不容更改,这事她懂,康熙自然也懂。 朝堂大事说完,太皇太后心中对于孙子的怜惜又占了上风,看着康熙沉郁地模样,说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前几天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递了牌子进来。” “舅母可是有何要事?”康熙惊诧不已,在他亲政后便将舅舅佟国维封为领侍卫内大臣,对佟家优待不已,佟家出了事情怎么不直接求自己呢? “别急。”太皇太后知道孙子对佟家的感情,先给他吃了定心丸,随后才将赫舍里氏的来意道来:“赫舍里氏进宫是为了佟佳氏进宫一事。” “怎么会?”康熙更加诧异,虽说他心中是想着封表妹为后,提高佟家门第,但是这等念头从未对外吐露过,连太皇太后也只是因为熟悉这一手养大的孙子,才隐约猜出他心中存有这个念头。 看出康熙的诧异,太皇太后无奈地笑了出来:“佟佳氏虽然不能为后,但可堪为妃,佟家也有这个心气,便让赫舍里氏来宫里探听一番,我已经允了。” 这一刻的太皇太后,只是一个想要尽可能满足孙子愿望的普通祖母。 康熙情绪依然低沉,自身尊严被侵犯的不满,权利被牵制的愤怒,以及隐隐对母族的亏欠交织在一起,让他对即将进宫的佟佳氏怜惜达到顶点,心里琢磨着要给佟佳氏什么赏赐。 “只是赫舍里氏还求了一件事。”趁着康熙心绪起伏,太皇太后接着说道:“佟佳氏年纪小,听闻宫中乌雅氏灵巧聪慧,求着让乌雅氏搬去和佟佳氏同住,好让她照应几分。” 说是照应,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佟佳氏在宫中求一个固宠工具,若是允了,那乌雅氏便和佟佳氏绑着分不开了。 “乌雅氏。”康熙心中浮现出梅花下拈花一笑的清丽女子,心念一动,随即又想起不能立佟佳氏为后的不甘心,闭眼将那个女子的身影挥去,淡淡说道:“景仁宫不错。”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