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酸涩难耐,却又被填充得满满当当,让他手足无措,眼眶发烫。 过去不知多久,男孩终于艰涩出声。嗓音微哑,却轻柔流畅:“……谢谢。” 沉默一会儿,又低声道:“我有家吗?” 阖家欢乐。 孑然一身过了整整九年,于他而言,这个词语没有实感,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施黛抬手,捏了捏他冰凉的脸颊:“我、爹娘和流霜姐姐就是你的家呀。” “可是,”喉间沙哑,他低下头,“你们不需要我。” 施府有他没他,没有区别。 他性格古怪,连说话都不利索,丝毫不讨人喜欢—— 他们会将他看作累赘吗?他们会嫌弃他、看不起他、或是像其他人那样同情他吗? 自从归家以来,施云声总是把心绪藏在心底,愉快的、难过的、失落的情绪,仿佛被他锁在无法撬开的壳里。 头一回听他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施黛胸腔中像被紧紧一揪。 小心翼翼牵起小孩瘦削的右手,她心底发涩:“抛去血缘,世上其实没有谁一开始就需要谁。每个人都需要慢慢建立联系,才能变得彼此不可缺少——如今你回到家,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施云声,不可或缺。” 施云声怔怔看着她。 “不过呢——” 施黛忽地笑了笑,又一次轻轻捏上他脸颊,将自己暖和的温度缓缓渡给他。 她小半张脸埋在斗篷的兔毛毛领里,露出一双明亮圆润的眼睛,因掩映烟火,蕴着层亮色。 “以上是在抛去血缘的前提下。你和我血脉相连,血脉压制懂不懂?从出生起,你就注定永远是我弟弟,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有最深的联系。” 心尖轻轻颤,繁杂难懂的心绪像气泡那样浮上来。 施云声吸了吸气,用力绷紧脸颊,不让自己很没出息地落下眼泪。 他才不会哭。 “所以……” 施黛说:“你从回家起,一直没叫过我‘姐姐’吧?” 临近午夜,长安城中骤然燃起更多烟火。 噼里啪啦的响声接连不断,如银河倾泻,明辉流转。 在旧年终末,新年伊始,施云声终于抬起双眸,与她定定对视。 他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落在耳畔,似是觉得不好意思,带着生涩的别扭: “……姐姐。” 第19章 两个字简简单单, 却叫人欢喜。 心尖随着陷落,变成软绵绵一团,施黛看着眼前的小孩, 压不下嘴角上扬的姨母笑。 她总是这样。 被那双杏眼看得局促, 施云声耳尖更热, 咬牙垂下脑袋。 然后冷不防地, 坠入温暖怀抱。 “好乖好乖。” 施黛得意洋洋, 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没忘记揉一揉自家弟弟柔软的黑发:“以后记得多叫, 知道吗?等姐姐发了月俸, 给你买好吃的!” 施云声:…… 被这个毫不矜持的拥抱吓了一跳,那点儿泪意烟消云散。他来长安已有好几个月, 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怎么唯独她这么、这么—— 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施云声磨了磨牙。 她总有无数种千奇百怪的法子,让他发不出脾气,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还有。” 施黛将他松开,扶过施云声单薄的肩头,让他看向一旁的沈流霜:“要叫她什么?” 好烦。 施云声拧起剑眉。 沈流霜双手环抱,噙笑挑眉,一副悠闲自得看好戏的姿态。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