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回去也没用,反而是浪费性命。”他漆黑眼眸如冻结的潭水,语气残忍得不近人情,“抛弃你天真的念头,世间就是大鱼吃小鱼,如今只能怪自己太弱,怨不得别的,更不能冲动。” “这不是天真。” “这就是天真!”他怒喝,像是在当面训斥她,又像厉声喊醒另一人,“没错,天真的痴心妄想,一切都是不够强导致的!” 一如现在步步杀机、狂风大作的密林,一如那年寒冷刺骨、痛彻心扉的淮水。 “阿淮,不要回头,顺着这淮水,顺着这忘川,一直往下游!” “你是真正的王族,当你重踏这片土地,诸多逆贼当死无赦——” 温热眼泪流进那晚的忘川,只有吞下断骨掏心的痛苦,才能在隐忍中破茧成蝶,不负母后临终前含血的嘱托。 俊美的白衣少年面无表情,颈间的蓝宝石流转微光,不知为何像从他面颊落下的一滴泪,没准真如书中光怪陆离的故事,蓝宝石是用泣血的悲歌铸造而成。 楚在霜默然。 她从未见过他此等模样,不是温润有礼的谦和,不是笑里藏刀的打趣,不是咬牙切齿的嘲讽,而像被抽去灵魂的石像,浑身被死气沉沉笼罩,连眼底都晕染成无光暮色,只余晦暗不明。 即便斐望淮总进退有度,但大底是浓烈而倔强的,跟楚并晓的约己清心不同,总带着一股焚烧万物的汹涌气势。哪怕现下只有一丁点火光,都让人隐约感觉到燎原之势,可以预见未来火烧漫天的惊人景象。 是输棋后的愈挫愈勇,是碰壁后的绝不认输,犀利狠辣、大胆勇猛的棋路,总是非达目标、绝不中止。 这或许就是她总用烂话刺激他的理由,像无知却好奇的小孩,调皮挑着摇曳的火苗,明知有被烫的风险,却依旧乐此不疲,想看漂亮火星子飞溅。 但现在这团火熄灭了,一切都归于黑暗,再不见任何光亮。 他的激烈消逝,全都沉寂下来,宛若一具枯黑空壳,又像失去冲动的行尸走肉。 楚在霜怔神,出言询问道: “你今天好奇怪,是想起了谁么?” 这不是平日的斐望淮,他明明就在这里,却像是空荡荡的。 斐望淮猛然一震,透过她澄澈的眼眸,看清惶恐无神的自己。 淡绿蝴蝶从雪白袖袍中飘出,摇摇晃晃地向后飞,吸引楚在霜的目光。这代表兄长濒临绝境,必须收回外放的灵气,在风啸巨兽爪牙下争得一线生机。 她无暇再管斐望淮,跟着绿蝶就往回跑,却听到身后低哑的男声。 “你会死。” 他的语气极稳,没带一丝感情,像在公布后果。 “或许吧。”她背对着他,略一停顿道,“但要是走了,没准生不如死,变得跟你一样。” 话毕,那抹白影消失在林中,她的步伐敏捷灵巧,竟然使出云步的“闪”。 斐望淮注视她离去方向,在心底为其决策定论。 愚蠢、幼稚又添乱的举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会白费楚并晓争取的时间,然后跟着葬身利爪之下,估计连一击都抵挡不住。 但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本来就要杀她,现在风啸巨兽代劳,更不会被人查到头上。 保命的寻踪蝶被撤去,即便她侥幸苟活下来,他也可以再背刺一剑,要是时机把握够好,就用无远弗届逃走。虽然寻找藏身之处很麻烦,但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消失,预言梦不会实现。 这简直天赐良机,不利用都不合理。 斐望淮仰起头来,他鸦黑的睫毛一颤,望着头顶树叶缝隙间的微光,却不知为何对近在咫尺的胜利生不起激动之情。 无人的林荫之下,窸窸窣窣的叶片声像击打岸边的潮水,来回来去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那股无法突破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忽然喘不过气,像是一尾搁浅的鱼,甚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