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直抖,骂道:“竖子谬论,竖子狂妄!” 这时,站在一旁的纪景行出来说话了。 他穿一身明黄色四团龙圆领袍,白护领,头上戴着翼善冠,矜贵文雅,稳重从容。 “孤觉得王郎中言语确实有些失当,但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专人办专事。这恰恰也是儿臣这趟下江南后的观感。” 后面这一句,他是对着龙椅上乾武帝说的。 “可太子殿下要知晓,朝廷开科取士,非同儿戏,岂能说改就改?” “正是正是,科举乃朝廷命脉,不能随意处置……” 这时又有人说话了。 是工部侍郎洪云升。 “臣倒觉得王郎中所言有理,当年臣也是被特例召入朝廷为官,这些年因臣年老体迈,又旧疾缠身,屡屡感到力不从心,但朝中精通水利者,几乎再无他人。新晋的年轻官员,要么好高骛远,要么自居自己读书人,不愿前往地方。可水利之事本就要去实地采集勘验,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又该从何处改良……” 说到这里,洪云升再说不下去,而本来嘈杂的朝堂也安静了下来。 不同于其他人,洪云升并不是经过科举才入朝为官,他原是一地河务小工,因在当地组织百姓护堤有功,进入朝廷视线。 那一场洪水,淹了十几个县,独他所在的那个县,因用了他想出来的法子保护了河堤,幸免于难。 早年,黄河由于改道,年年泛滥,以至于民不聊生,朝廷光赈灾无用,还得从根本解决问题。河道衙门一众官员尸位素餐,拿俸禄时一个比一个积极,朝廷年年拨款,河堤年年修,却年年总要被冲毁几处。 就这,洪云升被特例提拔了起来,开始了他长达几十年的治河生涯。 从一个河务小官,一路升到河道总督。 早年他一直在各地治河,也就近些年年纪大了,才升到京城来,任正三品的工部侍郎,权当是养老了。 可真能养老? 大水无情,百姓却要依仗水源为生,江河湖泊时时刻刻都在改变,就如那黄河,淤泥被河水冲刷久了,就会往上堆积,堆积到河床比河岸还高,一旦堤毁,就会淹没无数农舍农田,这时就需要因地制宜去治理。 可朝廷里关于水利上的人才,却并无几个,后继无人,洪云升哪敢荣养? “不懂可以学,学无止境,但擅开特科,是万万不行的。” 洪云升也没理这人,只是淡淡道:“本官对开不开特科,并无执着,这样吧章大人,你为工部推荐几名年轻官员来,老夫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听到这话,这位章大人不说话了,半天支吾了一句。 “你乃工部,我乃礼部官员,如何能越过一部之隔,为你推荐官员?” “看,说来说去,还是年轻官员都不愿意到工部来治河,都知道水利是个苦差事,都知俸禄拿不了多少,但靴子要磨破无数双。” 洪云升面上微微含着嘲讽。 “臣这一生磨破的鞋,可以堆满十多间大屋,也因治河,常年病痛缠身。当然臣并非为自己居功,不过是想说既然年轻官员好高骛远,洁身自好不愿做苦差事,那不如让愿意做的来做。” 最后这句,他是对着乾武帝所言,也表明了他的意见。 都说十年寒窗,一朝飞跃龙门,越过龙门的人自诩从今往后再是不凡,自然要挑肥缺、清贵的缺,而不愿去挑那些没油水又辛苦的缺。 可对于常人来说,能做官,已是祖坟冒青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凡能有一丝做官的机会,谁不是汲汲营营? 可经义策论八股文,拦下了多少人? 真若朝廷开科取士,不考四书五经,不考八股策问,只考专科时务,大概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