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没有名字,名字是很强大的束缚,灵魂和生命因此被定型。我们拒绝名字,所以才可以自由幻化成风和雨。” 名字?莳萝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绿荫漫过穹顶,明媚清朗的早晨风景开始变化,一些稀罕的小动物;银白的狐猴、灰紫的麝鼠和一些尾羽缤纷的雀鸟越发繁多,它们叼着果实和枯枝,对着奔走的森林女妖们探头探脑,一点也不怕生。 有黑暗就有光明,这便是月女神庇护的森林啊。莳萝看得目不转睛,昨夜的经历似乎只是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啊!”她想起来了。 “我养了一只苹果树精灵,他一直和我待在一起,请问你有看到他吗?” 女孩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差不多那么大一个,金发绿眼睛,很乖很好看,但不太会说话,我还没给他取名字呢。” 森林女妖:“……” 她还没来及回答莳萝,就突然抬头:“要到了!” 当她们进入一大片浓密的山毛榉,世界一下陷入黑暗。高耸入云的巨树彷佛撑起一束束隐蔽的大伞。这里的阳光冷如薄暮,苍绿灰褐的穹顶垂挂着浓密如蛛丝的老须,隐约间悉悉簌簌,像是有无数不知面貌和名字的旧民蛰居其中。 不止是数百岁的山毛榉,铁杉、青栎和灰橡这些能活上千年的老树也随处可见。地下盘根错节,地面皮若裂岩,无法蒸发的积水顺着浓密的根须滴落在大大小小的坑洞,无数黑池和绿潭遍布其中,深不见底,彷佛都是通往异世界的甬道。 莳萝不由得忧伤又故作诗意地想,这是一个被日月和人类遗忘的世界啊。 幸好这些都难不倒女妖们,纤细的鹿蹄轻松跳跃在池潭之间,她们就像是一群张着无形翅膀的蜻蜓。 只有小女巫忐忑不安地观察四周,她在这里感觉到一种令人畏惧又熟悉的气味,像是腐败的落叶,又像是鲜湿的蘑菇和苔藓,那其实就是生长和死亡并存的气味,但幼小的孩子无法不了解,只觉得这个味道和佛莱格桑女士的垂柳屋很类似 不过月女巫还是意识到她们正在进入森林最深处——传闻已经死去的古木林。 “就在这里!”森林女妖突然停下脚步。莳萝眼睁睁看到其他少女一点犹豫都没有,继续向前奔驰,最后从断裂的峭壁一跃而下,投入底部那片幽黑如洞的大潭,幸好从她们那些好似雀鸟的欢快笑声,可以听出那只是回到家的日常洗浴罢了。 “外界有些东西会伤害到我们,哪怕是一片树叶都很危险。”抱着女孩的森林女妖解释,莳萝想着幸好自己习惯好,野营没留下什么垃圾。 她轻轻放下月女巫,莳萝动了动有些麻木的双脚,很是感谢。 “麻烦妳了,请问妳说的老祖母在哪里?我自己过去拜访吧。” “就在那株紫杉树根下。” 莳萝看着四周一片阴森浓郁的绿,有些艰难地问:“呃……人类的眼睛不是很好,可以指给我看吗?” “可怜的孩子,妳应该多吃点老鹰的眼珠,就在前面啊。”森林女妖直直指着潭水,莳萝看了许久才看清楚,浓黑如墨的水潭其实是倒映了铺天盖地的阴影。 正确来说,那不是一棵树,而是无数新生的树干如麻绳般扭拧成一束的庞然巨木。 如若梣木是自然女神的权杖,那紫杉就是女巫的魔杖了。哪怕最初的主干早已死去,其他存活的分支依然能继续生出枝枒和根须,而后又相互攘挤,重迭交缠。一层层积累的树皮就如蛇蜕一样,不断死去也不断新生,最后占据了整个潭水,形成一座宛如巨蛇盘据的暗巢。 森林女妖温柔地提醒:“外面的东西对我们有毒,同样的,里面的东西也可能会危害到妳,妳必须小心点。” 莳萝知道她在说什么,紫杉可是有名的毒树啊,从树根、树皮再到叶子都含有剧毒,就连果实也必须去掉里头的种子才能食用,传闻绿仙女最有名的假死药和毒杀狼人的配方都是以紫杉为药引。 她突然有些担心女妖说的“老祖母”是不是同一个物种,毕竟对方就在最毒的树根下等着她。 一道黑影重重拍了拍小女巫胡思乱想的脑袋。猫头鹰收起翅膀,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压在小女巫肩膀上。 莳萝已经想起来它是谁了:“阿戈尔,是弗莱格桑女士让你来找我吗?” 猫头鹰像是回应一样哑叫了几声。 对了,小女巫们流传着弗莱格桑女士的岁数,就和森林中最古老的紫杉木一样。莳萝看着面前巍峨的巨树,初见时的恐惧淡了不少。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