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石的丰富层次,宝石浓淡深浅的切面,还有玛瑙绚丽的斑点线条,光彩在每一个阴影间隙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轮廓。支撑大殿的十三顶柱也用红石、绿松石和孔雀石交织出花果蕨蔓的美丽纹理,当真的是举世无双的巨作。 杜肯却无暇欣赏,他俯瞰着所有人的同时,也感觉自己正在被整个大殿凝视。在穹顶照不到光的阴影处,彷佛蹲伏着无数生满灿灿鳞片的巨兽。 其中一个术士在他身边耳语:“詹姆斯以为杰洛夫大人执行圣丧礼为由,这几日都留在圣学院足不出户,今晚也不例外,我们一直派人盯着他。” “那只霍尔卓格的走狗,他们今晚一定在密谋什么。” 杜肯敲了敲自己的星石头盔,希望流星的碎片可以给他力量。男人面色阴骘:“我们不能没有兵力。唯一能和圣城银骑士抗衡的只有……女王陛下那边有消息吗?” 术士回答:“那位大人说,他们已经派人潜入黄金大圣堂,要我们旁观好戏便行。” 杜肯想起那个轻浮华美的女王冢公爵,内心深处涌上一股不输给穆夏的反感。 “好戏?他们把这些东西当作游戏吗?就知道不该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的何赛林,一个混血的叛徒后裔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俯瞰而下,大殿挤满人,入目皆是刺眼的白,彷佛窗外的飞雪通通刮了进来。所有造访黄金大圣堂的客人都尽可能一身洁白,以表虔诚。他们穿戴羊毛衣、白貂皮和雪狐毛等,屏气凝神地等待,那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模样像极了一群不知死活的绵羊。 真的把那位霍尔卓格当成神了? 他瞪着那些一无所知的王公贵爵,想着如果这些人全部死在圣城,圣城的权威就会如同审判之日崩毁殆尽的神像,这就是霍尔卓格那小子的目的?他是魔鬼的信徒?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篡位者? 又或是杜肯最不想承认的猜测——光辉昳丽的银骑士真的是至高神在凡间的化身? 杜肯完全无法停下,就像十六年前那晚他找到天上的辉石一样,所有人都畏惧着天空异像,只有他发了疯近乎在焦土打滚,徒手挖掘出星石碎片。杰洛夫大人对杜肯说过,他有着人类的智慧、野兽的直觉;是疯子,也是他最聪明的学生。 他是最接近真理之人。老师亲口告诉他。 黑衣术士学着老鹰盘据高处,试着在一片白茫茫的人群搜寻蛛丝马迹。杜肯微微咬牙,他有预感不会那么容易…… “喔!光芒无瑕的至高之神啊,黎明即将破晓,黑色的魔鬼无法再愚弄世人!诸位有幸之人啊,准备见证神迹吧!” 本来屏气凝神的人们此时议论纷纷,因为说话的人不是圣洁白袍的圣主, 男人的身影彷佛凭空出现在一片纯白之中,他身穿猩红锦绣和宝蓝丝绸,腰带上镶满闪闪发亮的宝石,无比华美的盛装让他的出现格外诡谲古怪,特别是在这座圣洁雪白的圣殿下,他就宛如一个不合时宜的小丑。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因为男人半脸覆以象牙雕刻的面具,细腻冷白的光泽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 所有人都被他吸引,只有从高处俯视的杜肯注意到男人脚下踩着的白袍。这个人应该是披上白袍混了进来,再突然扯下伪装,露出光鲜亮丽的服饰,所以在旁人看来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这种故作玄虚、不知死活的作风…….杜肯忍不住冷笑,也不知道这个不要命的诗人是从银骑士手下逃出来的漏网之鱼?还是猩红诗人派来探风声的爪牙? 年轻俊美的男人的确不像是站在庄严大殿上的人物。他微微一笑,象牙面具下一双亮如晨星的蓝眸彷佛在说话,人群中传来不分男女的吸气声。 有人反应过来,老骑士带着几个随从包围男人,巴洛爵士一手已经按在剑上,他有着不输杜肯的直觉,也怀疑此人来意不善:“阁下是何人?敢问你是否是受邀而来?还是不请自来?” 男人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士一点也不害怕,他姿态轻浮地调了调腰带,巴洛爵士怒目瞪去,正要喝斥时,不由得一楞。 拥有游船的大诗人自诩为流浪王子,但其中只有一个人拥有真正的贵族头衔。 银骑士死死盯着那条腰带,上头镶满细碎的珍珠和青金石,暧昧的烛光描绘着轻曼却不失精致的纹路,那是波浪和海妖的家徽。巴洛爵士不想承认,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能和那些吊晒在广场上的诗人鱼干相提并论。 只要是贵族就享有豁免权,哪怕是银骑士也不能任意拘捕。这个不搭调的流浪王子的确没犯什么罪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