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本不想来,可拧不过家中的长辈,只好也隐在人群中间。 他脸色抑抑,眼尾赤红,与旁人面带的喜色格格不入。 少年的袖袍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淹没在喜气洋洋的声海里。 他如何都想不到,表妹真的嫁人了。 不是他,而是他的叔父,宋昕。 而从今后,他难道真的要尊称她表妹为一声……叔母吗? 宋彦不可能不后悔,可又如何呢?一切都晚了。 当他看见唐姻躲在宋昕身后,当他看见唐姻身着嫁衣随宋昕远去的背影,就应该知晓,一切都晚了。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有一只手将他的心都掏空了一样。 他得了乡试的解元,光耀了门楣,私以为足够出类拔萃,而眼下,表妹的夫婿却是自家的三叔啊。 那个他自幼便仰望,却无法企及的存在。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妹的眼里、心里,从来就没有他。 结束了,是时候结束了。 北境外邦霍乱,他已经通过授业恩师向万岁爷做了请示,要去北境从军了。 从军对于他来说,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他不知道今后会如何,只是眼下,他不想留在京师城了,不想了。 宋彦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因为想要保家卫国才离开这儿,还是因为逃避一场不知所起却无疾而终的感情,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需要时间,让自己明白、平复。 宋彦深深地看了唐姻最后一眼,转身而去,消失于喧嚣人海。 热闹的婚宴依旧进行着。 唐姻蒙着盖头并不清楚宋彦瞬息间做出的决定,只听着那边福安长公主说完了恭喜祝贺之辞,紧接着便有礼官高喊唱起来。 “一拜高堂——” 礼官声起,唐姻与宋昕双双躬身长拜,拜了堂,她便是宋昕的妻子了。从此之后,她便要顺着宋昕的叫法,敬称宋老夫人为母亲。 唐姻有些唏嘘,她与宋彦的姻缘作罢之后,本以为与宋府再无瓜葛,却不想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只是这称呼从祖母变成了母亲而已。 “二拜天地——” 礼官再次朗声,唐姻手心的红绸由左手递过右手去,随后转身,朝身后的一番天地拜去。 所有的一切,也许上天早就自由安排。她与宋昕虽有波折,可能有今日的结果,已是不早、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她是个知足的人,也盼着知足常乐。 微风轻拂,撩起盖头的一角,唐姻侧过头,在那一瞬间便看见宋昕的侧脸。 飘金的红绸发带系在男子的乌发之上,随风飞扬。那根红艳的南红簪子,却因为别在宋昕的发间,而衬得古朴雅致了许多。 他俊雅如出画的仙人。 宋昕注意到唐姻的视线,微微侧过头,风静下来,唐姻的盖头正巧落了回去,在那个呼吸的片刻,宋昕勾起的唇角。 唐姻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很久很久的以前,她便看过表叔的这般模样,或许是更久远的前世,或许比前世更久。 “夫妻对拜——” 这是此处的最后一环,夫妻对拜之后,她便可以先会洞房歇着了,这之后是宋昕招待宾客,敬酒等等。 她半转过身子,双手握着大红绸缎。 红绸的另一段被宋昕捏在手上,隔着盖头,她似乎能感觉到男人炙热的目光。 如同约定好了一般,两人齐齐弯下身子,朝对方拜过去。 可不知怎么了,唐姻忽然觉着头晕目眩起来。 是起的太早了么? 亦或是今日太辛苦了? 她觉得好困,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可脑海中一片空白。 宾客们注视着他们二人,只是唐姻蒙着盖头,旁人依旧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氛围中,有说有笑,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唯独对面的宋昕,似乎察觉出了唐姻的异样。 他的眉头微锁,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却见唐姻身子一软恍若一片坠落的孤叶,直直地向一旁栽倒过去! “姻姻!” 唐姻失去意识的之前,只听到宋昕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便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 唐姻并没有过多异样的感觉,她只是很困很困。 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未曾睡过一般,除了困倦便只剩下疲乏。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无比酣畅,甚至连梦都未曾做过一个。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便看见熟悉的男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