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扫了一眼。 厄弥,琥珠,阿依慕,甚至还有高树。 “迎熹!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不枉费朕生生挨了一刀。”最先讲话的竟是阿依慕。 江柍闻言往她腹部一看,果真有一处刀伤,因与衣服颜色相近,不注意看倒是看不出来。 她由衷说道:“辛苦你了。” 阿依慕豪迈一笑:“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只要能将你救回来,朕向沈子枭讨多少好处讨不回来?” 江柍淡淡一笑,目光一偏,便与沈子枭对视上。 沈子枭一身黑衣,未戴甲胄,有一道鲜血自脸颊划破了眉毛凛厉向上,更衬他黑瞳深如渊潭,巍峨如山的气度里平添几分嗜血的狂野。 江柍其实第一眼就看到他了,也只注意到他。 可是这第一句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微微福身,向他一拜。 沈子枭凝视着江柍的容颜,烛火在她的瞳仁中跳动,她的脸庞红若霞光,眉眼却透着初春的料峭。 他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得板板正正的手帕,打开来,拿出一只银枪样式的白玉手镯,举起给她看:“我把它拿回来了,等会儿给你戴上。” 晁长盛等人闻言,无不侧目看了眼沈子枭。 听他没用朕自称,均有些惊讶。 唯有阿依慕、琥珠、厄弥三人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异样,好似沈子枭本该对江柍如此才对。 江柍却一鼻酸。 只因沈子枭刚吃那话的语气,莫名有点安抚她的意味,她蓦然想到,他定是涉险去了皇陵下了墓穴才取回此物,一时喉头发紧。 江柍略整容色,道:“鸿台上的妃嫔宫人实属无辜,你们放走她们,让她们和其他宫人一样逃命去吧。” 沈子枭自然接上话道:“晏军未曾伤害百姓,也不会伤害宫人,你让她们下来吧,没人会对她们动手。” 江柍一笑。 转身看向众人:“听见了吗,天子一言九鼎,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本来三三两两抱成一团,闻言无不仓皇起身,连道谢也忘了,只想逃命。 宋琅一记眼风扫来:“大晏皇帝的话是一言九鼎,朕的话就不是了吗?” “噌”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守卫在大殿周围的羽林郎无不抽出刀剑,围成一圈,拦下试图逃命之人。 “够了!”江柍已经厌烦疲惫,她颦蹙细眉,说道,“你若执意想让人陪你,我留下就是,何必拉上她们?左右这里你最怨的人是我,最不会放过的人也是我。” 宋琅眼睫颤了颤,与她对视,再无其他反应。 江柍的这句话几乎是请求了。 宋琅这样想到,这或许是她对他最后一次请求,即便是在忤逆他的意思。 他本不想答应的,不知怎的又开了口:“你们谁愿意留下来陪朕?” “……”一时无人回答。 原本荣贵妃似有犹豫,可以看到怀中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便又噤声。 宋琅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很深重的怨恨。 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她们一个比一个敢于争先,可到了这同甘共苦的时候又开始千推万阻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已是皇帝,却还是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坚定选择。 为什么…… 就当所有人都沉默,宋琅即刻便要发作起来的时候,忽然—— “奴才留下来。” 宋琅扭头,只见祁世低眉敛首,一如往日那般恭敬老实,闲闲的模样像是在答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宋琅怔了许久,真的怔了许久。 才问道:“你不走吗。” 祁世的语气与从前并无二致:“奴才是御前的人,若是奴才走了,以后谁来服侍陛下呢。” 宋琅一笑:“都说御前伺候的人精明,可朕瞧你就不如那些人聪明,朕都要死了,哪里还需要人服侍呢。” 祁世却肃然而恭敬:“奴才到地下,也会好好服侍陛下。” 宋琅语噎,眼眶蓦地湿润了。 他垂眸一笑。 点点头,又点点头,才道:“好,你们都走吧。” “……”没有人走。 她们瑟缩成一团,好像不敢信宋琅会因为江柍一句话,就这么轻易就放她们离开。 宋琅不耐烦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