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思索什么,孙嘉良喊了几声才堪堪回神。 “夫人?夫人?” “诶,”她掩饰般地弯起唇,微抱歉意道:“我方才没听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那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瞧着此处,好似一条随时要扑上来撕咬的野狼,孙嘉良不由得嘴上加快,迅速说了一遍:“这位巡抚大人……真是您的夫君吗?” 崔净空将赘婿两个字挂在嘴前,说了个痛快,又出手摆平这场闹剧,在旁人眼里,两人哪里不算是情好甚笃呢? 夫君?冯玉贞心口一动,他们俩并非是夫妻。她心中仍存有顾虑,当年将她狠狠绊倒的那道坎太高,摔得也太疼。 她至今心有余悸,每每好不容易被崔净空哄得心软,可回头望见曾经跌出的伤疤,再度畏缩不前。 冯玉贞只叹了一口气,简略道:“我不知该如何说,我与他之间牵扯的事宜众多,一时半会说不完。可唯独喜安,的确是他的骨肉不假。” 听到冯玉贞的亲口肯定,孙嘉良虽早有预料,不免感到一些期待落空的遗憾。他刚长出懵懵懂懂的苗头,便不得不拔了。 而距离他们七八步之远,崔净空不错开地死盯着这两个人,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没有魂灵宿身的空壳死物。 他极少眨眼,生怕那孙嘉良趁着时机,插上翅膀掠走冯玉贞了。 他不能不看,不看他如何也放心不下;可过不了多久,崔净空胸口闷疼,不舒服得厉害——他望见她白净的脸,忽而兜捕到她唇角勾起的弧度。 他的目光于是凝滞在那点微妙的弧度上,舌尖骤然传来一阵尖麻的刺痛,他不知怎么便咬破了,铁锈味迅速侵占了满嘴的苦涩。 崔净空想,这和剥皮剔骨的极刑全然没什么两样。他这时候后悔不及了,分明早知晓人间情爱为剧毒之物,偏偏无可奈何,把自己的软肋和把柄一伙儿掏得干干净净,只剩个本本真真的自我,收拾收拾,全递到冯玉贞手上了。 冯玉贞太擅长羞辱折磨他,崔净空何曾如此受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尽情攀谈。 他哪儿能不嫉妒呢?你在跟他说什么?为何笑了,不过同他一道说几句话,便这样高兴吗?那为何我多番波折,才能勉强得你半个好脸色。 他的阴暗和歹毒心思霎时间于心中疯长,光风霁月的表面裂开纹路,戾气翻涌漫出,眼中已隐隐淌着一丝凶性。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冯玉贞便同孙嘉良结束了交谈。她见崔净空背身立在西墙根,快步走过去,对他道:“我来了。你今日留下罢,晌午便于我这里吃。” 时候不早了,冯玉贞惦念着赶紧回家烧饭,一味往前走,因而也未及时发觉什么。崔净空跟在她身后,过了片刻,才问道:“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冯玉贞如实道:“孙夫子说拖他跟我道歉,另外问过我关于你的事。”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这人语气不对,只见男人面色难看,冯玉贞骤然意识到他的所念所想,脸颊倏地红了,她瞪圆了眼睛:“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香馍馍,以为谁都看得上我吗?” 她这话说得便十足天真。崔净空纳罕极了,冯玉贞好似从不知晓,她这样温婉的女人,如同一汪柔波荡漾的浅池,很容易招致一些男人的喜爱。若不是他一力挡着,指不定哪个就把她傻乎乎地骗过去了。 况且都是男人,孙嘉良自认隐晦的目光在他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崔净空冷笑道:“总归他目的不纯。” 冯玉贞被他这么一句武断的话堵地不上不下,思及自己分明已经同他分开了,这人还管这些做什么?她赌气道:“总归这些与你没关系。” 这句话扔出去,一路上再没听到对方的应话。双双缄默地回到家中,冯玉贞一面卷起袖子洗菜,一面不安地想:再怎么说,崔净空也是在学院里帮了大忙,自己方才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不知感恩的嫌疑了。 她正犹豫,不知该不该向他道歉,身旁一挤,男人自然地将她洗好的菜取到案板上,动作娴熟地握刀,利索地切成小块。 冯玉贞呆了片刻,劝道:“我来就行,你今日是客人,不该下手,在外面等着罢。” 崔净空轻描淡写道:“无妨,两个人做着也快。” 偷望他,见这人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 两个人对彼此口味的偏好一清二楚,不过崔净空来的突然,家里并不常备大鱼大肉,冯玉贞投其所好,揉面擀了两碗宽面条。 白蒙蒙的雾气自锅内升腾而起,于半空缭绕变化。崔净空又俯身添了一把柴,水已经咕噜咕噜烧开,冯玉贞将面条抻开下锅。 眼睛盯着火候,心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