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的女儿是前半年送来的,家里是开鱼肆,常上门就给她提着鱼来。 “是玲珑自个儿聪明,一点就透。” 冯玉贞一手接过竹篮,虽然百般推辞,还是执意将铜钱投入周姨的竹篮里。 她另一手还牵着孩子,冯喜安今年五岁,穿着和她同色的襦裙,盘着俏皮的双丫髻,脸颊圆乎乎的,听到被夸了,便弯着眼睛脆生生道谢。 母女两人,一大一小,颇为赏心悦目。 冯玉贞想起昨日扑了个空,随口问道:“周姨,昨日你们没有出摊吗?” 周姨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附耳过来,小声道:“官府通告,昨日有什么京城下来的巡抚要来,勒令我们歇业一日。” 久久未听闻京城二字,冯玉贞眉心一跳,不自觉便攥紧了喜安的手。 冯玉贞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大惊小怪,回道:“原是如此,我昨日说来买些荠菜,不料菜市空无一人。想必今日那巡抚该走了罢?” 周姨摇摇头,不甚清楚:“今天已经放我们出来了,兴许只来了那一天。” 走了已经。 冯玉贞这才放下心,又客套两句,牵着喜安匆匆离去。 喜安两条短腿来回捯饬,跟的有些费力,她有些困惑,回头张望了一圈,在街角略停滞了一瞬,仰脸问道:“阿娘,你怎么了?” 冯玉贞这才回过神,察觉到女儿跟的吃力,蹲下摸了摸她的脸。 喜安的脸同她有六分相似,崔净空的影子隐隐藏匿在她的眉峰眼梢,想要一眼辩识出,并不算容易。 冯玉贞仍旧抱有忧虑,她想,崔净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江南小銥嬅镇?他此时该舒舒坦坦躺在京城的宅邸中呢,哪儿会想起一个曾有过首尾的寡嫂。 况且这都过了五年之久,崔净空要找早便来了,何苦现在才来?哪怕真是他,冯玉贞已然明白他的所图,替他摘下那串念珠,也算了结前尘。 她迎上喜安的眼睛,笑道:“阿娘只是替安安着急,安安不是想回去看书么?” 提起娘俩一块看书识字这事,喜安迫不及待点点头,离开了闹市。 街角马车内,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穿过掀起的车帘,如同屏气凝神,静候猎物落网的毒蛇,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其视野中,他恍惚了一瞬,甚至没看到她的正脸,便足以越过熙攘人群,径直认出她。 寡嫂背对着他,绾着垂云髻,乌云似的青丝轻扫在臀位,竹青的翠烟衫,收腰的款式,将腰肢掐得盈盈一握。 时至夏令,此地民俗开放,女子多数图凉快,她也入乡随俗,肩上披了一件柔纱,两条纤柔的白胳膊若隐若现。 过了半晌,她才不紧不慢转过身,总算看到了她的面容。还是弯细的黛眉,水润的杏眼,唇边一粒红痣,很柔和的笑着,一如当初告别他那样。 一别经年,冯玉贞瞧着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面色恬静,牵着一个小女孩,低头望她时,脸上便堆起柔软至极的、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笑。 这个笑一下撞得他胸口有些泛疼,崔净空望着远处,略有些出神,几年了?五年,还是将近六年? “回巡抚大人,这是前两年搬来的一户人家。夫妻二人育有一女,妻子绣活精湛,丈夫是商贩,常年在外奔波。” 对面的里正说完,却没有回复,男人仍然一眨不眨粘在那个夫人身上,贪婪地上下凝视着。 他默声坐在马车里,看了半晌,并不搭腔,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垂下眸,掩住面上的神情。 这位自京城而来的巡抚生得年轻俊美,周身威压却极重,长指搭在膝头,指尖向下,沉沉敲了敲。 叫车外等候的田泰瞧见,想必会很清楚,这是崔净空审不出话,碰上硬骨头时常做的动作,越烦躁便敲得越重,通常下一刻,他便会慢条斯理地命人上刑,有时来了兴致也会自己动手。 崔净空半阖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眼睫于眼睑落下一片阴郁的暗影。忽而出声,平静道:“她成亲了,有了子嗣?” 镇子的里正忙点点头,另一边陪同而来的职官却好似抓住了他刚才的异常,搓着手,谄媚道:“大人这是……看上了?” 这位巡抚甫一来江南道,对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