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的猫眼映入一个手持斧子的煞神,它瞳孔放大,弓起身子,扎入草丛里逃跑了。 连畜牲也是知道见人下菜碟的,以往他在的时候,方圆一里地都见不着几只,不过这么几天的功夫,瞧着冯玉贞人善,多半是不时喂养,都跑回来了。 崔净空将斧子插回背篼里,接着往回走。 即使没经历过几年和野狗嘴下夺食的日子,他对这些猫狗也全无兴趣,从不觉得可爱。 这些小动物惧怕他,哪怕崔净空从不亲手驱赶,它们还是一见他便夹着尾巴一溜烟逃开,好似他把恶人这两个人写到了脸上似的。 某种程度上倒是比人要聪明的多,起码有自知之明。 他从后门进来,听到前院的动静,便撞见寡嫂举止随性,手里碰着一只小喜鹊。 她低头时的浅笑弧度很温柔,崔净空突然想起他八岁那年在庙里,也曾于掌心间养过一只温驯的小鸟。 麻雀?燕子?还是鸽子?他记不清了,只知道最后它也同样死在他掌心里。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冯玉贞回身一瞧,青年将竹背篼卸下,摘下头顶的草帽,露出一张清雅的脸,张嘴喊她一声“嫂嫂”。 幼鸟怕生人,扇起翅膀忽一下飞走了。 “空哥儿,这是上山砍柴去了?” 冯玉贞抬手局促地摸了摸鬓角,发髻只拿木簪松垮挽起,几缕碎发散落在脸旁没有盘起。 本以为小叔子大清早已经去书院,便不着急收拾自己,没成想原来是去山上了。 “多谢嫂嫂昨晚照料,我恐怕昨晚嫂嫂没睡好,今早我便不想再吵醒你了。” 崔净空眉宇清冷,躯干挺直,昨夜里的脆弱如同昙花一现。 她看着小叔子的脸色确实缓解许多,但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忧虑大清早时树林阴冷水汽重,体贴关照:“可觉得好些了?” 接着便如昨晚般伸出手,却对上他乌黑清醒的沉眸,一时僵在半空。 这时候便发现不合时宜了,明明就隔着两步,昨晚上暂时填补上的鸿沟又再度横裂在两人中间。 她嗫嚅一瞬,手指蜷曲便要收回去,却不料崔净空忽地俯下了身,青年身材修长,却为了凑她的高度而俯下挺直的腰。 “麻烦嫂嫂了。” 他堪称乖顺的低头,寡嫂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不必够高垫脚,也不必迟疑犹豫。 崔净空垂眸,瞧见寡嫂咬着下唇,那粒红痣一晃,她愣愣答应:“……哦。” 伸手轻抚在他额头探温度,这次却很注意克制停留一瞬。 “摸着好多了,应该是没事了。” 冯玉贞小声说完,神情迷茫。 她突然想起崔净空昨晚亲口说过自己并非发热之症,她一时睡迷糊了抛在脑后,哪成想小叔子也跟闹着玩似的,竟然也愿意俯下身迁就她。 于是顿感到两人跟村口娃娃过家家似的荒谬感,为了摆脱凝滞的氛围,冯玉贞转移话题:“空哥儿饿了吗?我现在便烧饭去。” 崔净空颔首,跟在她身后进屋,冯玉贞一掀开锅盖,发现一锅玉米面粥已经早在里面,只是时间长放的凉了。 这下可好,连饭都是人家提前做好的,她也就只有生火热一热的事了。 反正在小叔子面前困窘的事儿多了去了,再添一件好像也没什么,冯玉贞自暴自弃的端出去,两个人就着钱婶子送来的辣口榨菜。 这时候冯玉贞才有空问他:“怎么夜里匆匆赶回来?可是私塾这两天休沐?” 崔净空目光瞥过她的嘴唇,冯玉贞不太能吃辣,微微张着嘴,露出细白贝齿间一点鲜红的舌尖。 他并不在这件事上隐瞒:“不,只是临时起意,今天还要过去。” 冯玉贞眉心一跳,停下筷子——主要也是被辣得嘴里发麻,想缓一缓。她盯着碗边的缺口看了半晌,还是记不起来有这么一桩事。 奇怪,已经过了三月二十三,排除下弦月致他疼痛的情况。崔净空从小便极少患病,倘若他真大病一场,还耽误学业,不可能话本只字未提。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