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时辰快到了。 就在冯荆介暗自咕哝之时,前头已然排好队形的人列,传来了一阵微微的波动。与此同时,正前方的午门城楼上,亮起了一排灯盏。 顶着黎明前的黑暗,城楼下的左右掖门,开了。 缓缓打开的掖门,代表着早朝程序的正式开启。古老的明帝国,于这一刻再次苏醒,开始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行政流程,缓慢的车轮吱嘎作响,在历史长河中艰难地拖行着。 跟在长长的文官队列之后,冯荆介木然迈着方步,一步步穿过了左掖门。 冯荆介不是个胖人。他身材消瘦,面庞清瘦,颌下留着一缕山羊胡,颇有教书先生的风范。 冯荆介今年虚岁四十有五,正属于一个官僚最好的岁月。 然而,岁数到了,位置却没到。 在鸿胪寺这样一个闲鱼衙门,冯荆介一把岁数了也才混到个左寺丞,其上还有两位少卿(副局)和寺卿(正局)……只能说,仕途寥寥。 就这,还是走了捷径的。 事实上,冯荆介并不是正牌985进士出身。他进鸿胪寺做底层官僚之前,只是一个国子监生。 监生就是先天缺陷了。明代,仅只有开国时期朝廷缺仕,监生和进士同等就业了一段时日。这之后进士大军便牢牢占据了主流官位。监生之流,只能靠捡漏和去老少边穷地区任职混资历了。 冯荆介是河北廊坊土著,算是京郊结合部的青年。当年读国子监期间,娶了本地商户家女儿就地扎了根。这之后,商户走了门路,冯荆介便在鸿胪寺谋了个差事。 去鸿胪寺是有原因的。京城茫茫多的衙门里,鸿胪寺是少数可以捡漏的地方。 边缘衙门,有时候不被正牌进士看重,就有了捡漏的机会。 有明一朝,三十三位鸿胪寺一把手,只有十七个是进士出身。这之外,六个是监生,生员三个,舍人一个,礼生一个,儒生一个。 对于冯荆介这样学历不高的人来说,鸿胪寺是少数低学历也有机会混到头的好地方。 然而,二十年时间过去,蹉跎半生,从青年变成老夫,冯荆介距离当初的目标,却还差了两三个身位。 这几个身位,就是天堑了。事实上,这已经是冯老爷职业生涯的终点了。 “呼……” 吐出一口略微带着白色的雾气,冯荆介的思维从回忆中返回了现实——皇上都出来了,马上要磕头,不能君前失仪。 不知不觉间,冯荆介已经跟在长长的队列后方,穿过了午门后的走道,穿过了皇极门,穿过了殿前广场,来到了金銮殿……这时候还叫皇极殿前。 队列到位后,在场所有人,包括官僚、太监和禁军,屏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