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娘一日比一日沉默,摆在李药袖面前的贡品也一日比一日多。 如此过了两日,杜家忽而来个不速之客,正是江阳城中有命的张媒婆,她喜笑颜开地一进门就和阿杜娘道喜。 笑声响亮得把隔壁的田秀也引了出来,好奇地趴在门框上朝这边探头探脑。 原来城中家财万贯的王财主看上了杜书生,想招他上门做女婿。 媒婆舌灿莲花,将这桩亲事说得天花乱坠,一个劲劝道:“阿杜娘,别看是上门女婿,但王家就一个独生女,以后能依仗的也就你们家阿杜一个姑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药袖两爪一揣,嗤之以鼻:说得好听,不就是吃绝户吗。 说来奇怪,这几天里随着阿杜娘上供的贡品增多,跪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的整具身体也越来越灵活,但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看不见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 少点了什么呢,李药袖揣着爪一边分神听张媒婆胡说八道,一边严肃脸沉思。 阿杜娘一开始坚定拒绝自己儿子给别人当赘婿的,但今日她看着坐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儿子,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媒婆道:“容我同阿杜商量商量,改日,不,明日亲自上门给王老爷答复。” 张媒婆一听就知此事八//九成是成了,喜笑颜开地走了。 对门的田家门内过一道影子,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李药袖:啊? 等媒婆走后,她见阿杜娘坐在那个呆书生旁边,温声细语地同他说话:“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家,咱家以后也能热闹点。是不是啊,阿杜?” 杜书生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他本能地温顺回答:“听娘的。” 阿杜娘望着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药袖歪着脑袋古怪地看着这对母子,眨了眨石头眼。 …… 是夜,杜书生照旧到点出门,李药袖眼疾手快地纵身一跃,精准无误地挂在了杜书生身后的腰带上。 杜书生身形一顿,李药袖紧张地缩了缩爪,书生回头看看并未发现异样,便咕哝了句照旧推门而出。 结果李药袖震惊地发现,他说的好想跑一跑,真的就是:单纯地跑一跑! 救命!怎么会有人大晚上不睡觉,撒丫子绕着大街小巷不知疲倦地跑了一圈又一圈啊,跑到尽兴的时候还要仰天昂昂叫两声。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发疯! 趴在腰带上的李药袖上下颠簸,两眼晃出一圈圈晕眩的波纹。 直到杜书生猝不及防停下脚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迎面倒在了空旷的街道中间。 颤颤巍巍爬起来的李药袖:“呕。” 月光落在她漆黑的身躯上,如柔柔水波泛着点点荧光蔓延开,李药袖浑然不觉浸入她身体里的月光,一屁股坐在地上晕了一会,才抬爪揉揉自己硬邦邦的胸口。 杜书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死人。 如果是死人也罢了,忽然青年的身躯剧烈抖动起来,四肢嘎吱嘎吱地扭曲变形,逐渐拉长……整张皮囊雨点般上下起伏波动,仿佛有什么要从里面挣脱出来一般。 绕是李药袖自认出身皇陵见多识广,乍然看到这一幕,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掉了异地,从心理到身体都油然生出一种极大的不适。 书生原本清秀的五官融化在了一起,薄薄的皮肤渐渐拉成一张没有五官的瘦长脸,嘴唇的位置发出哕哕的叫声。 像人不是人,像马又非马的一个怪物。 李药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幸好那个怪物并没有发现她,它只是竭力舒展自己细长的四肢,惬意地沐浴着皎洁温柔的月光。 不远处,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偷偷看着这一幕,紧握在一起双手兴奋到颤抖:“好漂亮的石头啊,和红衣服一样漂亮,”她痴迷的眼光从李药袖身上落在那个似人似马的怪物身上,不自觉地舔了舔鲜红欲滴的嘴角,“这个我也喜欢,都喜欢!” 李药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倏地回头盯着夜色深邃的街角处,两只前爪微微抓紧地面,整只兽不自觉地拱起了背。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