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昙的神色微微变了,她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她说:“殿下,几年之前,我在海柔见过高平郡王,我们共同饮酒,我舅父为我们请了歌女和乐师。冒雪前来的歌女年纪不大,希望我再叫几位歌女来,我奚落了她。殿下,我现在觉得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做。我那时有错觉,以为自己高出歌女,我不喜欢她的贪玩。可是,她只是想更开心一些……有什么错呢。其实我和她一样,命运都不得自主。您的提议让我心动,我在恐惧中敬听您的教诲。” 裴昙想起了她和荀靖之、第五岐饮黄酒听良曲的那一天。小雪一直在下,黄酒入喉,她接诗“最是无情帝王家”,后来她遇到了帝王,帝王之情使她嫁作人妇,使她今日、今时坐在此处,少有自由。她以为她比歌妓聪明,她会有更多的自由,不,并不,她们都是女人,这已注定了她不会拥有她弟弟裴简那样更广阔的人生。 那天第五岐接“家”字——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回望第五家或安德杨家,如今竟然真已是墓冢相叠了。荀靖之接“累”字,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 王侯蝼蚁,毕竟成尘。命运让所有人处在动荡中,作为女子,裴昙已被牢牢钉在了周鸾的妻子的位置上。 长公主说:“昙娘,命数实在未知,而变易有时会令人战栗,以至于恐惧。我来得唐突,其实算是打扰了你,但我希望你能在我幕中任职。我不敢说你将来一定如何,但是我给你的机会,你要是抓住了,你会获得这样一种可能:你的命由你说了算。” 婢女烹好了茶,来屋中送茶。裴昙从托盘中取出一盏茶,奉给长公主,长公主接过茶,吹了吹茶盏,尝过之后,将茶放在了案上。她对裴昙说日光晴好,自己想去屋外中走一走。 裴昙带长公主去了宅中的后花园中。后花园里种着几丛竹子,留出了一片菜畦,菜畦尽头的杏树正在结子。 长公主和裴昙在竹径中散步,她忽然问裴昙:“不知后花园里有多少东西是昙娘想种的,有多少东西是阿鸾想种的?” 裴昙说:“外子喜欢竹子,又早就归隐之心,竹林和菜畦都是外子喜欢的。” “昙娘,一个妻子的一生,有时候就像她家的后花园。或许她在后花园里有自己的一小片地,可是大体上还是丈夫说了算。丈夫要致仕,妻子能怎么样呢?丈夫要毁了花园,妻子又能怎么样呢?” 裴昙说:“裴昙与外子之间,情爱不深,但是外子对裴昙很好,裴昙记得外子的好,与外子相敬如宾。三四年前,裴昙年轻任性,离开建业去了郢州,建业议论纷纷,而外子不曾说裴昙一句不好。如今外子想离开建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