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江南。 又过了大半年,妈妈生病,她回来。一边和师父筹备艺廊,一边陪妈妈养病。 母亲去另一个世界,一定是江晚月人生最大的创伤。白先勇先生在《树犹如此》写王国祥的离开“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对于江晚月而言,那不是天裂,是天塌,是毁灭。 她完成了母亲让她结婚的遗愿,阴错阳差的把自己嫁给了卫致。 确诊的那天,一切都很正常,她像往常一样,回到从艺廊回到公寓,拨通妈妈的电话,说一些日常。 妈妈只是很平淡的说:“崽啊,我突然很想你,你回来吧。” 一向不喜欢给儿女添乱的母亲突然这么说,心里莫名其妙的抽了抽。艺廊一堆没有处理完的事情,和屋里没晒的衣服,没做的家务,让拖延症的她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说:“我忙完这几天,就回去。” 但是当晚,小庄阿姨给她发了条微信:孩子,回来吧,你妈妈生病了。那瞬间的感受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懵。 她打电话过去问,是什么病。阿姨说是感冒,回来看看总是好的。 感冒?她也希望是感冒。 癌这个字,似乎只在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里看到过,她看到小庄阿姨给她传的确诊报告,看到了那个恶性肿瘤以及严重的分级TVe类,没一点医学常识的江晚月,也知道事情不妙。 她一开始是没有哭的,或者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她甚至感觉不到什么剧烈情绪,只是懵,懵着收行李,懵着打车买机票,懵着在路上安排工作,懵着稀里糊涂地上飞机。 在回A市之前,她还给妈妈打了通电话。妈妈还向以前一样,一如既往的叮嘱她,记得关灯关电,记得把衣服收好放好,记得给家里盖防尘布…… 一切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一切又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和花芏理打了一通电话,在听到花芏理的声音那瞬间,人就有点绷不住了。 倒也是没哭,只是冷静地安排接下来的事。花芏理帮她整理思路,给她加油打气:“你很棒,很稳,没有乱。” …… 真正开始大哭,是从小庄阿姨那里知道具体情况。 晚期,扩散,加上肿瘤活性高,肿瘤性质恶劣,加上拖得太久,手术难度大,医生建议转院。 她脚,是软的。 所有的坏念头都席卷而来,只剩一句:我没妈妈了怎么办? 她从医院出来,一个人绕着医院的湖不管路人的眼光,嚎啕大哭,她感慨命运的不公,妈妈这一生,没做一件坏事,在路边看到流浪汉都要给人买一提牛奶,看到玻璃渣都要捡起来怕扎到别人的轮胎,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得这样的病?为什么那些坏人可以祸害人世,好人就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她也完全没了任何羞耻感,只有哭,机械性的,生理本能的,哭。 其实在人生真的最需要哪个人的时候,反而身边没有一个人在,而这个时候,却也不需要任何人,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感同身受,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体会那种用言语无法叙述的绝望。她连倾诉的欲望都没有,真正到了绝境,人就会变得诡异清醒。几句安慰没法让时光倒流,几句安慰也没法让一切糟糕结束。 她必须一个人扛起所有,即使,她根本扛不住。 卫致来第一人民医院找她的那个下午,她在人海茫茫看到他的那瞬间,眼泪就绷不住了。她记得很清楚,下午五点半,晚霞很绚烂,他穿着行政夹克,步履匆匆走向她:“江晚月,我在这里。” 她飞奔向卫致,抓着他胸前行政夹克的衣料,看到他的脸,就哭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