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意顷刻顺着双足蔓延,从那种冰寒到麻木的痛觉里倏然解脱,赵冉冉有一瞬的失神。 她的脚是平足,指节圆润齐平,瞧上去同她纤袅的身子全不一样,似两块椭圆的璞玉白胖莹润。 此刻被他两手前后拢着,外头落霜冰寒,倒愈发觉出他掌心的温热来。 在热意顺畅蔓上心头前,赵冉冉右腿曲起,双腿用力地从他掌心抽离出来。 段征松了手,挑眉瞥了眼那双缩回裙下的玉足,竟是扁扁嘴叹了句:“怎么就这般怕我?” 这番模样不由得叫赵冉冉恍惚间回到了从前,只是一闪而过的,他说完了话也不等她回答,脸色立时又冷漠下来,转开头就去瞧帘外的雨丝园景。 . 蘩楼净房内,地龙环绕,碧玉池里水气氤氲。 赵冉冉垂首坐在池岸边,一双脚浸去了池水里,她没敢妄动,裙摆绸裤被热水洇湿了,也并没有去管。 在她身侧,段征盘膝而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她左腕上的木镯子察看。 这木镯子是她最后的立命根本,他虽说过如今缺粮不缺银钱,倘若见过了观音山里的东西,也未必不动心的。 敷衍着说了两句木镯的来历,她故作柔顺地缩回手,板正了身子问他:“不是说有急报吗?不如请王爷取来一阅?” 忽而一缕鬓发被他绕起,身侧传来意味不明的低哑应声。 不好的记忆铺天盖地得袭来,她心头一乱,想要躲时又木着身子没敢动弹。半月前,就是在这处,她还记得自己遍体鳞伤得被缠绑在后头的短塌上,被迫着穿着薄透如蝉翼般的艳服,而后在楼上的卧房里…… “是何处的急报……阿嚏!”她瑟缩着打了个寒噤,拢了拢手,又催问道:“若是不便与我看,王爷转述也可。” “是浙南叠石乡民变。”身侧的男人忽然撤开手,起身去身后的木架上取过只铜盆,径直往碧玉池里兜一盆热水后,他端着铜盆布帕便朝木梯而去:“衣服都在塌上了,二刻后我再下来,你安心泡个澡去去寒。” 言罢他顺手还将一面巨幅折屏悉数拉开,碧玉池是临窗凿建的,窗外面对着大湖,这样三面环绕遮挡了,屋子里头不论从哪一处过来,便都瞧不见里头光景。 听着木梯处脚步渐远,赵冉冉犹豫着抱紧了身子。 她打小身体底子便较旁人要差些,尤其是畏寒的毛病,吃过不知多少副药,甚至连御医都来瞧过一回,也并没能寻着什么法子。好在只是冬日里难熬些,除了畏寒也没旁的病症,除了要往脚边多塞一个手炉外,也不大碍事。 此刻窗户支开一线,依稀能瞧见远处雨丝瓢泼着落入湖里,天光云影里,裹着寒梅香气的冷风透入,同屋内的热气冲撞后,催得碧玉池中的水雾愈发浓重起来。 长袄厚重,先前被雨水斜打着,一股子黏腻刺骨的湿冷笼罩着,她不由得回头瞧了眼段征离去的方向。 如今的形势,倘若他真想做些什么,由得了她么? 如此想着,她朝手心呵了口气,也就动作迅疾地解下了脏衣。撑着池岸一点点探入水中,整个身子齐肩没入之后,她长出了口气,倚在温度正好的石壁上,窗外景致如画,她将脑袋斜靠在池岸边的软枕上,听着连绵雨势落于万物之声,她心下渐生安然。 江南园景曲折回环,绮巧古朴冠绝天下。此间的惬意闲适同外头的风雨全然隔开,人生几事,过往种种,或许只要她再过了这一劫,往后世道彻底太平了,什么尚书府镇南王,她便同乳娘一起避得远远的,也造一所园子,再置几顷薄田。 …… 迷迷糊糊间,她稍倚着眯了半刻功夫,那份短暂的安适褪去,只是随手朝颈项脸面间舀了两捧水,她就小心起身,预备着去短塌上够布巾衣衫。 “这么快就洗好了?”屏风后乍然响起的说话声惊得她立时缩回手朝水里沉去,水声翻涌间,外头那人驻足,隔着屏风将两本墨黑奏报丢了进来,“再泡一刻出来。” 不远不近的,恰好丢在她先前倚靠的软枕上。 压下心中惊慌,随口应和了声,她拨开软枕奏报,自然是又要去够塌上衣衫。 “时辰没到,是要本王进来陪你?” 带着威胁似的音调,叫她不得不停下动作。毋庸置疑,她若不听话时,外头这位还真的就会进来陪她洗。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治伤 见屏风后的那道人影推开两步, 朝一侧交椅坐了,似乎也是在翻看文书的动作。赵冉冉定下心神,趴在池岸侧,依言打开奏报也就看了起来。 奏报上小楷墨书,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