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相救,她只是顿了片刻就笑着回道:“不过取了十之一二罢了,走吧,我想吃霁月斋的点心了。” . 回家栓了马又藏好金子,到东关街时,日阳西斜已经是酉初时分了。 晚市没有赶上,叫卖新鲜菜肉的摊子都渐渐收了,两人从西北沿长街行至东南,一路上鼻息里香气不断,河岸堤坝垂柳旁,一溜货郎或是在炸糕,或是卖片汤饺饵,还有卖酸渍梅子山楂的…… 时近端午,还有不少人摆了鲜嫩的粽叶在卖。 淮扬菜天下闻名,纵是街市小点亦皆精巧。为这人世烟火所熏,赵冉冉难得心绪敞明了些,沿着河岸吃了一路。 十九年来,记忆中这般自由自在地在市井里闲逛,也仅是几次南下省亲时才有的待遇。加之从小养大她的乳母戚氏也是江南人士,对这广陵市井,她莫名觉着亲切。 段征跟着她,与货郎们议价颇为熟稔,他手上提了好几串油纸包,倒是没什么偏好,只看她吃什么,便依样要双份的,自个儿也吃一遍。 赵冉冉的右眼外侧也有胎记,面纱无法遮尽,淮扬人含蓄也总有些行人好奇些要朝她脸上琢磨,这些或稀奇或厌恶的目光投来时,段征总会适时偏了身子挡下。 “郎君同夫人是新婚吧,瞧这偏疼着的,姑娘家都爱甜,买一块尝尝?” 卖糯米糕的妇人展开食盒,脸上笑吟吟的,说起话来透着股子小商贩的精明热络。 夕阳斜照,运河里画舫行近,不知哪个琵琶女骤拨起弦,将妇人的善意调笑压轻了许多。 本是打量着食盒的赵冉冉倏然红透了脸,尴尬着就要摆手说清。 在他身旁的段征先是一愣,继而反应极快地压下她的手,客气地应了那卖糕妇人,一并接下两大块松软滚烫的佚?糯米糕。 见旁侧又过来两个客人,赵冉冉未及解释也就快步沿岸前行。 糯米糕是用荷叶包着的,待微温时,他解开一角用帕子掰了一小块过去,原以为她还介意方才的误会并不肯吃呢,手上一空,包着米糕的帕子就被人接了。 赵冉冉驻足在堤柳下,一面望着画舫出神,一面低头就吃起了米糕。 彤云似将天光烘得愈明,万丈霞光从西天边映照上她左颊,照的那一双常带愁雾的清冷凤眸温情天真,眼尾眉角的那一点殷红愈发柔弱妖冶入骨。 河风轻拂,吹散她鬓边一缕青丝。 一声戏腔合着弦音遥遥唱出,段征心下一热,在咿咿呀呀的曲声唱词里,他忽然伸手将那缕青丝拢了拢,凑到她耳侧试着唤了声:“不称你阿姐了,往后唤你冉冉可好。” 女子愕然回头,一口糯米糕堵在嘴里,吐也不是咽又不下,鼓着嘴睁大双眸抬首瞧他。 恰好一阵柳枝打来,正好将她遮面的绢帛扬起一半。 面纱下半面如玉,赵冉冉并不知道,此刻自己两颊滚圆的模样,瞧着实在有些惑人。 沾着糕粉的樱口一点,段征喉间稍动,借着愈响的曲调温声凑近,又换了声:“冉冉。” 或许是河面上的靡靡之音太过催人,又许是少年的嗓音神态过于温良,赵冉冉嚼着糕点望过去,心里头不可遏制地起了个念头,觉着这人的眉眼实在是生的夺目绚烂。 平日里他虽也瞧着温良无害,只是她擅察人心,多多少少能觉出些他的不真诚来。 只是这一刻,他眼里的情绪叫她看的心悸。 尤其是那一声“冉冉”,一下将她拉回到同表兄私会的时日。 转头遮好面纱又两口咽下米糕,赵冉冉对着垂柳低语着回了句:“我还大你两岁,这么叫于礼不合。”说完她也没去看他,只是快步沿河岸朝霁月斋而去。 见她青灰色背影袅袅,少年舐唇嗤笑着变了脸,心道阎越山长他十三岁还不是恭称他大哥,‘礼’是什么东西,本事够了,踩那‘礼’去了泥地里,又谁人敢质疑。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