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头授课几日,赵冉冉忙累下精神却是好了许多,连带着胃口也好了些。 四月上的春色熏人,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这一日正午下学堂归来,赵冉冉出了一身汗,便没去寻赵筱晴而是径直回了自家内院。 擦过汗又新换了身浅灰色的对襟薄裙,她去厨房添水时,迎面碰上了段征。 自从那日晚饭过后,她就连客气话都懒得给了,也不管他外头作什么,见了面就是点个头了事。 少年瞧上去一脸疲态,下巴上一圈青色胡渣。他沉默着看着对面而过的女子,觉着腹中饥饿,忽然伸手一把钳在她腕上: “阿姐,你教我识字吧。我与你熬个甜羹吃,你教我识字。” 原来匪寨被端了后,上下三千号弟兄四散。他留着暗号四处打探了月余,终是在昨儿半夜里,见着了阎越山的面。 当年段征十五岁就能坐上匪首的位置,除了凭着自个儿报仇雪恨的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靠的就是那十余个心腹。 可昨儿半夜,野人一样的阎越山找来,对他了说那些兄弟被算计惨死的模样。 倘或他能多认些字,或许就能从先前军中截获的纸条里分辨出暗语,也就不至毫无防备被人端了老窝,叫那些心腹也白白丧命。 匪窝三千号都死光了,段征都不心疼,唯独也就是心疼那几个兄弟。 清俊的面容憔悴无神,赵冉冉本是不愿理他,可抬头见了他眼底的颓败后,她有些不忍起来。 两个人一同进了小厨房,她瞧着少年翻出各色杂豆,混着大红枣子淘洗干净,又从罐子里舀出一大勺黑褐色的糖块,生了火就熬起了甜羹。 他既要认字,也算是好事。 远远得倚在门边,赵冉冉循例发问:“四书里头《大学》、《论语》容易些,你小时候听过哪本吗?” 少年从灶台后探出头,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一本都未听过。 厨间有些闷热,她随手捋平鬓角继续察问:“那千字文、百家姓总有念过些?” 灶上水滚了,段征扬个大勺颠了四五下:“《百家姓》都能写成书?要我娘那会儿,冬日里见了书,当柴烧了倒还暖和。” “嗯,那大字你总写过吧,现写两个我看看。”说罢,她远远地扔了根沾水的筷子到桌上。 少年一摊手,竟是歪了歪头,有些消沉地斜眼撇嘴看了眼窗外。 这敢情实打实,还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主儿! 赵冉冉有些无语,很快又调整好心态:“一二三总会写吧,先写来看看。” 杂豆甜粥咕嘟嘟翻着泡,他闷好锅盖,提筷刷刷扫出三个狗爬一般的横线。 似乎是意识到这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少年仰首望她:“瞧着我像是豺狼虎豹?阿姐离我那么远,怎么教我习字呢?” 粥香水汽里,那双桀骜的桃眸里似是浸满了失落。水雾渐多,弥漫在窄小的厨间,赵冉冉头面生汗,只以为是此处闷热。 又鲜少听他这样颓丧说话,她心下一顿,也有些心虚起近来刻意的疏远冷淡。莫名的就想,倘若自己是个男子,岂不像那话本里骗了小丫头,又始乱终弃的世家子? “你家中祖籍何处,又缘何年纪恁轻,就入了匪窝。这么久了,我都还未问过呢。” 少年眸色一黯,眼皮微敛着握着菜勺静了晌。两片薄唇轻启,便将一段离奇凄凉的身世缓述。 …… “像咱这样几辈子的赤贫贱民……”高大的身影隐藏在袅袅粥雾后,嗓音落寞,“似阿姐这样出身,打心眼里瞧不上吧。” 听了他这一番胡诌,赵冉冉感同身受似的心下悲酸,以至于全然忽略了周身的异样。 难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