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恶心的味道。”他对公爵们说,“我得适应一下。” 公爵们对他皱眉,但他毫不理会,走出房间。 * “他跑了。”这位公爵说。他是公爵里最年长的那一位,上一任魔王最年幼的儿子。他是公爵中力量最强大,头脑最机敏的那个。蛇自己也不好说,自己目前是不是比这个公爵聪明。 “什么?都怪你们!”他说,“老觉得他很蠢,看吧——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聪明了。” 这位公爵轻轻微笑。人们说,这笑容和上一代魔王像极了。公爵大人是那位魔王的所有孩子中最像他的人。 “是您做的吧。”公爵说。 “你知道自己在指控什么吗?”他眯起眼睛,威胁似的看着他。 “我小时候,有一次,父亲和我说,他羡慕我,”公爵说,“羡慕我有兄弟。他没有兄弟,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言不发。 “父亲觉得他很孤独,”公爵继续说,“他觉得自己是世间唯一的魔王,他只有一个,即使是他的孩子也不是和他同样的存在。恋人、孩子、臣民、敌人,所有相遇,世间所有生灵,所有别的存在,都排解不了他的孤独。他想要一个同等的存在,一个兄弟。” 公爵向他伸出了手。轰——墙壁碎裂,他飞了出去,重重摔进庭院的花丛中,玫瑰的尖刺轻吻他的鳞片。他向旁边翻滚,躲过另一次重击。没有任何一首歌谣或者戏剧记录过这一点:难以被刀剑和魔法戕害,难以被本世界自然诞生的东西戕害到的魔王,被这些东西碰到时,仍旧会产生感觉,比如说快感,比如说痛感。蛇不知道他的先代怎样理解疼痛,反正他——他是怕疼的。 “既然您情愿为了保留这个兄弟,放弃捷径,我骄傲而尊贵的陛下,”公爵说,“那我等也不好把他抓回来,逼您吃掉他。啊,但愿您的兄弟离开我们的这方土地后,能幸运地一直远离人,不被注意到——特别是神殿的人!虽然他有力量,但他太愚蠢了,这样愚蠢的东西,即使是魔王,也不过是在戏剧的第一幕就会被神使杀死的小角色。呵,如果他真的遭受了这样的命运,希望您不要后悔您现在的选择。” 他狼狈地爬起,闪过对方的袭击。他听见对方继续说: “今天的训练就从现在开始,陛下。不要只知道逃跑,你必须打回来。” * 第一代魔王,想去陆地看看。 第二代魔王,想能够在天空飞翔。 第三代魔王,觉得自己要是狡猾一点就好了。 第四代魔王,那头既善于使用暴力,也善于玩弄人心的黑鹿,他觉得自己太孤独了。他想:要是我有个兄弟就好了。 第五代魔王,一个人躺在城堡最高的观星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心想着:我后悔了,我应该吃了我的兄弟,这样,我现在早就能够杀掉那几个老不死的公爵,成为货真价实的魔族的主宰者和统治者了。 他还心想着:前代魔王真是愚蠢,说他聪明的记录都是假的吧?有一个兄弟,为什么就能驱散孤独了?兄弟本身并不能驱散孤独。之所以和他的兄弟一起在森林游荡时,他只感觉到过无聊,没有感觉到过孤独,是因为陪伴,而不是他拥有这个兄弟。但是,个体是不可能永远陪伴另一个个体的——如果鹿好好研习一下精灵的哲学着作,就应该理解这样的真相——陪伴不可能是永恒的。鹿痛苦的根源在于他把他渴望的完美的陪伴的幻影寄托在一种他永远不可能经历的关系上,没有经历过,所以觉得它是完美的解决办法,又因为不可能经历,于是感到与这完美绝缘的永恒的失落。他留下这样的执念,消失了。这执念却塑造出了他——真是烦死了!一个兄弟?!一个能够戕害到他的同一的存在?!一个会分走他的力量的竞争者,一个对自身主导权的有力的干预者,一个……隐患。 他最后心想着:如果他知道了他弟弟的消息,他就过去,吃了他。 * 终于,再次听说了狗的消息。他的弟弟,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运,愚蠢还是不愚蠢呢?居然成了神使的伙伴,跟在神使身边摇尾巴。因为摇尾巴摇得太起劲了,神殿那帮蠢货和神使这个外来者,根本没一个人想到这一点——黑色的皮毛,红色的眼睛,这东西是什么? 啊?就觉得是普普通通的靠森林里的魔力自然滋养出来的魔兽? 他去见了他的弟弟。狗的智力似乎没有长进太多,看见他,立刻向他跑过来,根本没想过他可能是来弄死他的。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吗?”他故意告诉他,“是魔王——是世间所有生灵的敌人,是神使的大敌,她要用手中的圣剑消灭的对象——等她发现真相的时候,她就会用她的剑来杀你。” 他快乐地看他的弟弟呆愣,抗拒,相信,伤心,沮丧。 “跟我走吧。”他说。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