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茶几,他把烟和打火机收进垃圾桶。 他打开抽屉,拿出几盒药,借着落地灯的暗淡灯光,仔细看上边的说明,每一种都看完,他又翻开原先的医嘱。 他的主治大夫曾嘱咐他心衰发作要紧急就医,他一次没去过,每每抱着必死的心态,呼吸困难就是中西药一起上,也能过去。 他记得大夫曾说过心脏耐受力的问题,他的ef值在四十左右,心脏不大,中等强度的运动是有必要的,尤其他心脏受损前一直是超负荷的运动量,一下子停掉不利于心脏的耐受。 他找出一支笔,一条一条注意事项开始划,再添加到备忘录。 这个工作完成一半,仲川发来消息,问他还回不回去过年了,说那群小崽子还盼着吃年夜饭。 他回过去:“再说。” 林羌拿到检查结果,大概会确定治疗方案,后面是手术排期,都定下才知道有没时间回癸县。 仲川不再回复,他也关了手机,站到窗前。 也就半刻,仲川又发来:“李功炀出事了,在火车站东边的建材化工厂硫酸池边发现时,几乎没气了,现在还没醒。” 靳凡没回。 扫黑办的李功炀最近在查几年前,杜佳把未成年介绍给各大厂方的案子,源于杜佳游泳馆出事,坊间流传她拉皮条的过往,李功炀陆续接到举报,直指杜佳与壤南实业家赵扩做未成年情色买卖,暗示其有保护伞。 仲川跟李功炀有交往,况且小县城没秘密,这事几乎是明着查的。 现在李功炀出事,也就是有人不让他查了。 十几年前的燕水曾现轰动全国的大案——多名未成年被性虐致死。 当时燕水监察委员会处置了燕水许多官员,而当时燕水监察委员会主任正好是戈彦。 靳凡一直以为戈彦哄他治病,是想通过他结交现西南战区司令员。找男人当靠山一直是她的上位手段,而她身边人,只有他过去坦荡做人,还勉强可以刷脸。 但其实她刚出来没多久,这么急切地寻求新庇护,似乎不知死活。她又不是急缺钱。 除非,戈彦不止涉嫌走私,还有什么大罪尚未被查明。比如涉及未成年情色买卖一案。 这样她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就可以理解了—— 她试图用感情牌让他帮她牵线搭桥更有权力者,解决掉这颗能把她炸得稀碎的大雷。 靳凡想通这一层,没有意料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感到重重的担子压在肩膀。 胡江海,戈彦,各有丘壑,各有城府,都阴差阳错与他紧密相连,而他孑然一身,两手空空,算起来毫无抵抗之力。 虽然他自己有用这点可以作为筹码,但他使用这个筹码的前提是,他无所畏惧。 但他现在长出一截软肋。 如果被他们知道,一定把他这截软肋剜走威胁他。 一直在林羌身边或许可以避免,但总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而事实上他也没那么大能力护她安全。 所以不能被动挨打,要主动寻求上方帮助。 他有功,还能作为门槛。 …… 清规当空,靳凡立于长夜,感觉衰败的心脏在重压之下钻出新芽,也感觉新芽只是一记回光返照。他根本看不清他的未来,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未来。 他转过身,朝主卧走去,推开门,床上的人还在安静睡着。 他来到跟前,给她掖被角,被她迷糊中牵住了手。 他不想抽回,就靠在床头一夜,让她好好牵个够。 林羌的病情每况愈下,已经发展到夜里“打人”的阶段——四肢突发痉挛,无意识挥出动作。 即便有夜色遮掩,也没瞒住靳凡的眼睛,他没有喊她,只是把她搂入怀里,轻而缓地抚摸她的手。 她睡得不好,他盼望晚上可以长一点,这样她还可以睡得久一点。 也盼望晚上可以短一点,她睡得不好的时刻可以快点过去。 “新年快乐!”戈昔璇进门就喊,还带来了周拙。 林羌在帮靳凡择菜,马上十二点了,饭还没做好。 周拙进门熟练地换鞋,轻车熟路地挂外套,垂到肩膀的头发微卷,似乎打了发蜡,一根一根分明、油腻。但他有一张清爽的脸,不像靳凡,也不像戈昔璇。 他盯着林羌看了好几眼,被戈昔璇拍了手:“别看傻眼了,丢人!” 周拙洗手坐下来,帮林羌择菜,涎皮赖脸:“嫂子好。我是周拙,跟他俩一个妈。” “你好。” 周拙又补充:“一个妈的情况还有,但你应该不会见到了,其他都是私生,我们仨因为爹的身份正大光明,并且法律承认,所以跟着妈在一起生活。不过我出国早,算起来也没在一起多久。” 戈昔璇还帮他完善:“那些混账东西也不愿意承认跟我们有关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