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苦笑一下,低声答应。 两人沉默地跪了一会儿。 殿门从内缓缓打开,一个白衣身影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內监笑呵呵地恭送一声,然后匆匆走到两位大臣面前,将他们扶起:“二位久等了,陛下起了没多久,如今正唤二位进去呢。” 年长的大臣含笑应了一声,随內监入殿。青年落后一步,在跨入殿门前,侧过身,向那白衣身影冷冷瞟了一眼。 即便不看面容,青年也十分清楚那能让陛下将他们父子二人晾在殿外的白衣人是谁。 入殿不必着官服,远远窥其侧影,一袭素衣便觉难掩清贵——只有那位近来声名鹊起、颇受皇恩的新国师,裴夕舟。 他今日如此早就到了乾清宫,难道是为了…… 青年低头走进殿中,眸色晦暗不明。 冷雾如絮,廊檐宫阁染上苍凉的白。 裴夕舟走到一处转廊,被一躲在阴影中的人拉了拉衣角。 清稚的少年声低低传来:“裴哥哥……” “景弟?”裴夕舟随他走到僻静处,低头望去,“你此刻不是应该在文华殿中听讲——” 少年仍拉着裴夕舟的衣角,在他望来时唇角紧抿,五指微微用力,似乎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裴夕舟停了问话,沉静地看着自书院一别后再未见过的梅翊景。 他清楚地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陛下突然抬高庶长子,封其为裕王,又刻意打压皇后母族……短短数月,梅翊景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意飞扬,平日里见君父也开始察言观色起来。不久前,坤宁宫传来皇后卧病在榻的消息,为了养病祈福,已搬至观南寺中,无人能够打扰。 昔日明亮的少年黯了眸光,仿佛被迫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梅翊景看得出来,身边众人对他的态度已有了变化,如今裕王一脉势大,太师劝他暂且明哲保身,不要多管多问。 可他知道,退让和恭谨并不会让陛下心软。听闻裴夕舟突然成了国师,已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堵在他出宫的路上,想问一问这位昔日的挚友,自己该怎么做。 “裴哥哥,我是不是,该同舅父之前跟我说的那样,去争一争……” 少年抬眸笑着,嘴角微弯,目光却浑无笑意,眸底竟藏了几分血气。 裴夕舟微愣。 前世他并未见过梅翊景露出这般神色。 在他的印象中,少年灿若晨星的眉眼从未染过宫廷重重争斗的黑暗。即便后来登基时,他一袭明黄衣袍,笑着唤他,眸色依然干净,明亮,耀眼。 许多事情不一样了……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有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不知所起,不知何往。而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