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扶持各地棋子,指使他们垄断敛财,为日后的造反积攒钱财,暗里饲养军士。 王高庠为太子党首,黄青荇投奔淮王,而对家的最终目的是推翻整个大庆朝。 如此不惜一切、步步为营,叫裴少淮后脊直生寒——倘若父亲没去太仓州为官,没发现镇海卫养寇自重,楚王的势力与日俱增,那么今日的宫变是不是还要再添一个角色? 倘若任由泉州港继续垄断敛财,等到金人聚足万金之金,大庆国库穷无一物,届时大庆的将领士卒到底会听谁的指令?是奋起一战还是举手投诚? 倘若小冰期连年长冬,北地百姓收成惨淡,朝廷的救济迟迟不到,金人趁机略施好处,百姓会不会拥立他们为王? 对家奉行的是愚民政策,这个天下落入他们手中,可以料见百姓们会遭遇什么。 裴少淮与燕承诏来到王氏府邸前,锦衣卫早将此处团团围住。 一股浓郁呛鼻的灯油味飘散出来,使得他们不敢强行冲闯,不是怕死,而是怕损了重要物证。 推开大门,裴少淮与燕承诏走进去,只见正堂下铺着一块毛毡,有一老者盘坐于毛毡之上。 老者头戴金人尖笠,身穿盘领窄袖袍,夏日里犹不忘套着他的狐貂裘衣,以彰显他完颜姓氏的贵族身份。 地上散落着许多白发,想来尖笠之下,也已梳成了金人发式。 他的周围堆放杂物,倒上灯油,一盏灯火在他脚下幽幽发光,仿若下一瞬便会踢倒在灯油上。 看着老者这副武装,裴少淮道:“看来施谋用智、坐筹帷幄之人,已算到了今日的结局,早早做足了准备。” 又问:“裴某好奇,你就一点不关心两个儿子的死活?” “我辈这一宗支,本就是为布局而存在。”老者白眉白胡,一双三角眼狠意似狼,毫无情绪波澜道,“他们可死,我亦可死。” “死在一个败局上,也毫不惋惜吗?”裴少淮问。 “败局?你觉得这是一个败局?”裴少淮的话触碰到了老者痛穴,他猖狂又自傲,道,“裴少淮,这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而已?我既然敢上台,与你把戏尽唱完,便说明我大金朝不会输。” “你们可以杀了我那两个儿子,也可以杀了我,甚至可以杀尽潜入宫内的数千死士,可你改变得了两王夺嫡、朝廷动荡的局势吗?那些参与宫变,举淮王为皇的臣子,朝廷还敢再留再用吗?不止他们,满朝文武百官谁是真忠谁是假忠,你们分得清楚吗?”老者得意道,“不是抓几个替罪羊,这场宫变就算有交代了……事情远没有结束。” 显然,他很满意自己布的局。 又大笑道:“更艰难的选择还在后头。” 言罢,老者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灯盏,火苗陡然窜高。 老者一脸决然,等待熊熊烈火的吞噬,然而燕承诏一个腾空而起,顺势解开斗篷,再一挥手,把撑开的斗篷盖在了火上,压灭了火势。 要论敏捷,谁能比得过燕缇帅呢? “你所说的艰难选择,是指选择出兵还是退守吗?”裴少淮问,“劳你辛苦布局,若是不亲眼看看我大庆人的选择,岂不可惜?” “除了退守陪都金陵,你以为大庆还有别的选择吗?”老头在燕承诏手里一边挣扎一边叫嚣道,“西北疆有鞑靼起乱,那群只会养羊骑马的莽夫已经识破大庆的商计,只要三大部重新联起手来,试问大庆的卫所能挡得住万里铁骑的连番冲闯吗?驻守京畿的禁军,敢不前去支援西北疆吗?” 鞑靼三大部重新联手,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百二关河草不横,十年戎马暗秦京”,西北疆若生战事,为防铁骑长驱直入,朝廷必须增兵西北。 增兵西北,粮草优先西北疆,后果是山海关、京畿一带守兵变少,防御战力大减。 对家离间、搅乱大庆与鞑靼的茶马生意,在秦晋散布谣言,引发民乱,为的正是击溃整个西北疆。西北疆愈乱,对于金朝愈是有利。 老头得意洋洋,顶上尖笠落下,露出金人的彩辫,他道:“我大金至少能收回幽云十六州,一寸土一寸金,这岂能说是败局?” 京都为幽州,大同为云州,幽云十六州指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