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 “燕指挥要不要过去一同议事?”裴少淮胜邀道。 “不必了。”燕承诏更愿意独自一人,他说道,“我坐在这里听一听便好。” “能听得到?” “听得到。” 裴少淮略拱手作揖,任由燕承诏自便,起身前往议事房。 …… 议事房里,三位族长你看我,我看你,皆猜不出知州大人今日召他们过来,所为何事。 因猜不透官老爷的性子而有所惧。 二十七公年纪最大,也最是淡定,他劝慰道:“以我之见,知州大人虽看着年纪小,但品性不差,懂得体恤百姓不易。尔等只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何须露怯?” “出海行商毕竟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包族长道。 他怕裴知州以此胁迫他们。 二十七公不屑嗤了一声,反问:“他先前没同你计较,现在却叫你过来,专程跟你计较这个?” 包族长无言以对。 不一会儿,裴少淮穿着圆领官袍进来,没戴乌纱帽,笑吟吟说道:“叫诸位前辈久等了,失敬失敬。” 很有礼节,言语温和。 饮茶寒暄之后,裴少淮进入正题,问道:“今年的‘渔船’都还丰收罢?族人家里的粮仓都有米了罢?够不够吃一年?” 大家伙都明白,此渔船非彼渔船,而是指佯装“渔船”偷渡归来的商船,从南洋带回了番货,也带回了粮食。 三位族长用隐晦的言词,如实应答着。 族人家中缸里的米都是满的。 裴少淮又感慨道:“本官初来此地时,曾去看过齐家堂的宗祠祭祀,最令本官动容的是,宗祠‘散胙’时,失怙幼童和年迈长者可以分得清更多猪胙、羊胙,族人无所异议……这便很好。” “谢大人赞许,齐家堂必定继续奉行此道。”齐族长应道。 氛围烘托得差不多了,裴少淮话锋一转,言道:“只是,但有倭寇贼乱在,这样安好的日子总是不能长久……‘小汛期’将至,倭寇又将来犯,我等还需及早想法子护住百姓家中的米缸才是。” 直言道:“该是诸位出力的时候了。” 三位族长对视交流,半晌,齐族长作为代表,应道:“我等愿意为大人效劳,凑足银子帮助官府抗倭。” 而后等裴少淮给一个数。 裴少淮摇头笑笑,道:“本官不要你们的银子。” 此话一出,三位族长皆是一愣。 一旁喝茶的二十七公又嗤了一声,低声喃喃道:“早说过这位小大人不会跟你们计较这些,你们偏不信。” “大人想让我等做什么?” 裴少淮问道:“诸位族中皆有木匠罢?” “皆有。” 又问:“归来‘渔船’上的水手,长年踏在浪尖上,‘捕鱼’的本事都不错罢?” “生于海畔,本事尚可。” 裴少淮最后问:“十二月北风起,等到那个时候,‘渔船’才会再次出航罢?” 齐族长犹豫了几息,选择如实回答:“大人说得没错。” 七月到十二月这段时间,船员们略作歇息,族内从闽地各处购置货物,等到北风南下时再出航,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本官要的不是银子,本官想要的人手和船只。”裴少淮敞亮说道,“本官想把木匠送至太仓州学修船,想暂借货船改战船,借各族船员当舟师。” 又补充道:“你们放心,打仗是嘉禾卫的事,他们只管开船便好。” 短短几句话,意味深长。 这么大一件事,三位族长不敢贸然应答,个个都面露难色、犹豫。 “也是些没得尿性的。”二十七公一瘸一拐站出来,应道,“知州大人若是不嫌弃,算我老头子一份,若是瘫在船上无用了,抛下海喂鱼便是,绝无怨言。” 这世道里,有人谨慎,有人怯弱,但也不乏英勇者。 齐族长试探问道:“大人可否给些时日,让我等回去商议商议,再给大人一个答复。” 裴少淮这才抛出第二番话,他问道:“三位族长应当都去过漳州府月港罢?” 月港,嘉禾屿以南,是九龙江入海口的南岸,与双安州相邻。 一水中堑,环绕如偃月,因小岛众多,易于藏匿、躲避官府巡捕,是商船走私的胜地。 裴少淮吟道“‘市镇繁华甲一方,古称月港小苏杭’,换做十数年前,谁能想到一处小港湾,如今能富比苏杭呢?” 他面向南安城陈族长,问道:“如果本官没猜错,南安城的陈姓和漳州府的陈姓,祖上应当有些渊源在罢?” 祖上本是一家,而如今,漳州府陈姓是大姓氏,南安城陈姓只能望其项背。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