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急着晋升,能省却不少流言蜚语。” 听完此话,裴少淮心想,果然,若是任由沈阁老发展下去,倒下了一个河西派,还会有另一个“河东派”起来。 且党争只会愈演愈烈,手段愈发下作。 如此,裴少淮再无半分顾虑,继续抛出证据,道:“书卷竹简刻载文句,本是传道受业所用,然有些人为一己之利篡改、造谣,以字杀人于无形,则此人死不足惜。”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沈阁老,听闻此话时,怒目发红,狠狠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可惜的是,书局掌柜至死也未能得回他的姓,竖的是无字碑。” 虎毒尚不食子。 “够了,住口!”沈阁老蓦地起身,指着裴少淮怒吼道。 桌上的乌纱帽被震得滚落地,折了横杆。 下一瞬,沈阁老又转为心虚,喘着怒气小心翼翼问裴少淮:“你究竟想要什么?想要开海?开国库赈济百姓?本官都允了你……”还在试图挽回境地,毕竟他还未到武英殿的主位上坐上一坐。 裴少淮铿铿发问道:“一朝之阁老,何至于要用这样阴险下作的手段?” “何至于?何至于?”沈阁老颠笑。 过往十数年里,楼宇兴仗着于皇帝有恩,在阁内做事强势,两位次辅先后退了下来,而首辅稳坐如山。 轮到沈阁老升至次辅,他犹如挤压在石缝当中,身居文华殿中却左右不了什么事。 他从不与楼宇兴起正面冲突,做事迂回辗转,显得有些弱。 可谁甘心永远居于人后?若是首辅不倒下来,他将一直这般“有气无力”。 “人岂能不为己?为己又有何错?”沈阁老应道。 裴少淮一步步逼近,反问:“为己则可弃苍生于不顾,哪怕路有饿饥妇,弃子乱野间,白骨养荒草,千里无炊烟,也可心中昭然、问心无愧?何其令人不齿!既满心都在一个‘争’字上,何不为民而争?既要结党分派,何不与民成一派?” “无知小儿,不在其位,岂知其难?”沈阁老与其争道,又言,“这样的世道里,再高明的手段,在无人知的角落里,依旧藏着蝇营狗苟,你管不了那么宽。” 说话间,殿外传来紧逼的步履声,透过门纸窗纸,可见人影幢幢。 大理寺的人默契而止,蓄势待发,只等里面的人发令。 “你……”沈阁老后退几步,跌坐在官椅上,脸色煞白。楼宇兴倒下来,皇帝念几分旧情,留了体面,沈阁老倒下来,皇帝对他可没有什么旧情可言。 “裴某不管身居何处,官居何职,立誓为民而争,与民同派,死亦不休。”裴少淮一甩宽袖,转身大步朝殿外走,殿内的身影愈来越大,最后留下一句,“拿下。” …… 傍晚时候,归途路上。 马车一路徐行,路过闹市也路过民宅小巷,依旧听闻小贩的吆喝、顽童的嬉闹,缕缕松烟味依旧透过车帘钻入车厢。 这本是裴少淮宁静一日心绪,放下包袱归家的时候,今日却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文华殿里的场景。 直到下车踱步回了小院,想要露出轻快和煦的神情,但很牵强。 杨时月看着丈夫远远走进来,步子缓而乱,显然心不在焉,她缓缓起身走过去牵起丈夫的手,感觉凉而汗津津。 “伯渊,今日怎么了?”杨时月牵着裴少淮坐下,关怀问道。 又道:“妾身帮不上什么,但与妾身说说,兴许能让官人松快一些。” 裴少淮点点头。此事由妻子发现《闺范图说》有异而起,眼下了结,也应说与妻子听一听。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