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倩被戳破,头更低了,细声道:“古井水洗得干净些……” 这时,林氏已来到跟前,道:“来者是客,这些粗活哪里是你干的?”顺势夺下了洗衣盆,递到了申二家手里,眼神示意申二家先退下去。 林氏带詹茵倩来到厢房里,双双坐下。 “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林氏佯装大度,浅笑道。 詹茵倩手里扯着帕子,默不作声。 林氏牵住詹茵倩的手,继续道:“你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姑娘,懂规矩,知修养,有你这样的人儿当妹妹,我是一万个愿意。” “这屋里没旁人,我便同妹妹直说了……要我看,此事也该趁早,趁着老爷这几年身子还硬朗。” “老爷和我向来都是善待人的,在这苏州府里,老爷和你长兄又是同仁,你长兄必定会为你撑腰。等两三年后,老爷任期满了,被召回京了,你也无需担忧甚么,在伯爵府里我还会同往常一样待你,老爷也是个情义深的。” “唯独一点,你再想回娘家、见兄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份思念你得忍着。” “伯爵府在京都城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是出了名的善待庶子庶女。你若添了男丁,他上头有两个兄长,都是勤学长进的,足以撑起伯爵府,往后必不会亏待弟弟,能读书最好,读不好也不打紧,即便分家,兄长们也会替弟弟张罗好府邸亲事的。” “若是添了女孩,以伯爵府眼下的地位,多得是勋贵人家前来求娶,除去嫁不了那些长子嫡出的、清流有功名的,也还有不少选择的余地……此事有父兄们替她张罗,你亦不必费心。” “你只管跟回京都城过富贵日子就是了。” 听完林氏一番话,詹茵倩的脸色渐渐由羞红转为沉沉,她若是十余岁,兴许听不明白其中深意,如今她已二十四五,岂会听不明白嫁做人妾之难? 她挣脱了双手,收回身前,咬咬牙道:“小女不明白裴夫人是甚么意思。” 林氏佯装惊讶,追问道:“妹妹不是想嫁入伯爵府为妾吗?” 詹茵倩身子往后侧,连连摇头,道:“裴夫人误会了,小女是奉兄长之命,来陪夫人解闷而已,万不敢动其他心思。” “是我会错意了。”林氏佯装不好意思,讪讪道,“幸好这屋里就咱两个人,不然可就坏了詹姑娘的名声了。” 再晚些时候,詹茵倩便借口说自己身子不适,先回去了,往后有机会再过来陪知州夫人。 …… 夜里,裴秉元得以从前院搬回后院住,连连夸赞夫人有能耐,这么快就摆平了,又好奇问:“夫人都同她说了甚么?” “官人真想知道?” 裴秉元点点头。 “也没甚么。”林氏边卸下珠钗,边趣道,“我只说要嫁就趁官人这几年身子硬朗,人家姑娘便打退堂鼓了……”让裴秉元不知是喜是愁。 夫妻二人玩闹了一会,言归正传,林氏道:“我已经送帖邀詹知县的夫人后日过来喝茶叙话了,你就放心罢。” 人是退回去了,但还有些善后的事要做。 …… …… 太仓州东靠沧海,北临大江,五月时候不见炎热,尤为清凉舒爽,裴少淮的心境也跟着舒坦。 初来太仓州两月,家中、府衙杂事颇多,但裴少淮每日余留固定时间钻研文章,以答策问为主。 譬如今日,他从父亲那儿听到一个消息,说得是广顺府的粮仓连续三年空空如也,仓内一颗粮食都没有,巡抚将此事上禀朝廷,知府、府丞等一大批官员被撤职。 广顺府地势平坦,良田颇多,无灾无害,年年丰收,为何会收不到税粮以填满粮仓呢? 裴少淮以此题作策问文章,他写道: “富庶之地久无积储非不产粮,乃因军卫土地失控也。” 广顺府和太仓州有相似之处,大量的良田被军屯所控,老百姓手里的田地十不足一。军户所缴的税粮归军屯,豪右武弁、勋贵之后侵占良田又无需纳税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