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备的药匣子,打开两侧门扇,她从其中一格取出干净的白纱,将他身上较深的伤口捂住,扎紧止血。 意识到在外边太容易成为靶子,很有可能有刺客跟着他,两人搭手一个抬手一个抬腿把人搬进洞穴中。说是洞穴,实则是一个草堆木头搭棚做的简易房子,只是在山脚上天然凹陷处,看起来就像一个嵌在山体的深山老妖的巢穴。 这房子往常作农户采草药蕈走累了歇脚用,后来权贵不许百姓上山,就荒废闲置下来。他们也是偶然所见,稍作修葺后还能用。除他们之外应当不会有外人知道。 曲甲第艰难生起火堆,房子内有了光亮,更能看清楚他身上的伤有多么骇人,面色变白,唇亦失色,眉头紧紧皱起,俊脸拧得比蛇藤还难看。 颐殊道:“小甲,你回去取些包扎的白布和药物来。”又谨慎叮嘱,“小心别被人发现,尽量走小路,快去快回。” 她找来碗,打一捧水,从手链上取下一枚麻沸散佛珠,溶进水里,喂他喝下。等药效开始发挥作用,谌晗用力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竹席上,身旁的女子在为他清理伤口。 腹部的伤不重,但还是要了他半条命地疼,嘶一声,她知道他醒了,抬起头来。两人默默对视上,谌晗轻启苍白皲裂的唇:“……元逸夫人。” 竟是你救了我。他曾经做太子时期的侍读女官。 他以为她会唤他陛下,跪地俯身行礼,跟她以前一样。殊不知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半点行礼的意思都无。不仅如此,包扎手法之利落,粗鲁,有种不管死活的爽快。 “陛下莫怪,跟夫君耳濡目染就会了,终究不似他那么熟练那么好。”还有意解释,挺好心的,她简单处理过一遍,端起盆子去接小溪流里的水,回来煮沸。 “陛下这段时间可能须得在此疗伤,直至大好。刺杀你的人或许就混在搜山的人之中,你分不清他们是一个、两个,还是一支军队,被找到就是国难。” 她边拧帕子边说,“跟你的后宫一样,都不清楚多少。” 谌晗很难开口,靠在竹枕上听她说话。这些他也想到了,听见她讽刺他时笑了一声,牵动腹部的伤,疼得冷汗不迭。他说道:“若朕……我能得救,你想要什么?”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颐殊 谌晗登时心中有数,等着她狮子大开口,她却眯起眼想了一阵。“……若是想入后宫,我还得考虑一下。”他调整了坐姿,仪态越发像个帝王。 “这位公子,我跟你是救人者与被救人的关系,是施恩者与受恩者的关系。”她义正言辞地申明,“不是男女之间,只要有救人戏码,就必然会发展为倾慕与爱恋!” “若是我发展为了呢?”他咄咄逼人地反问。答案是,他是帝王,关系只能由他来定义。 “你居然这么想为百姓为士兵与先夫共赴战场,英勇大义的元逸夫人?”民间皆如此传颂歌功扬德,虽然忽略她本姓,“叁年守寡期未到就另嫁作他人妇,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怎么记得元逸隐居的山跟你守寡的山不是这座?” 她不说话了,专心清理刀片上的血迹。 “你叫什么?”想起来了,“颐殊,若朕平安回宫,不仅追封你的诰命,还为你的亡夫修座太庙,你的儿子……将来你的儿子授官封爵。” “我不想要那些。”认真又执拗,“我想入琯学宫。” 谌晗闻言,先是静默,再是低低地笑,一面是出于伤考虑该忍住,一面是实在忍不住。 “琯学宫学子没有女人。” “所以你这个皇帝,科举改制改不了,被世家大族拿捏,一辈子翻不了身。” 谌晗本笑着笑着手捂在脸上,听到这句不笑了,戛然而止,他凌厉的目光从指缝中间射出来,透着彻骨的寒意,“……你说什么?!” 颐殊决然迎接他的目光。她不是不害怕,那些挥之不去如噩梦般的回忆也并非消散,她的这张脸,没了就没了,虽舍不得这么多年的丑女曲颐殊,可也只是一张面具。 “我答应你。”他最后道,“但我要完好无损从这里走出去。”- 夜间风大,颐殊来给他盖好被子,不曾想被他捉住手:“你的手上为什么有跟她同样的痣?”谌晗睁开眼,他的眼神锐利、澄澈且明亮,绝对没有睡意。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