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又关了,病房里一时没人说话,张文生坐在女儿床边,也叹口气,对徐淼说:“小徐,我跟霈霈说几句话。” 徐淼点点头,也带门出去了。 李思诚隔着屏风坐在折迭床上,但总觉得这样就跟偷听人说话似的,于是也开门出去了。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最后下了楼在花园里乱走,没成想碰见张泽了。 泽哥正在抽烟,眯着眼吞云吐雾的,李思诚这才意识到这儿是室外吸烟区。 张泽一偏头就看见这孩子了,把烟一掐,问:“思诚怎么也出来了?” 李思诚说:“张叔正跟霈霈姐说话呢。” 张泽点点头,看他一眼,这才看到他的脸:“这鼻青脸肿的怎么回事儿,跟人打架了?” 李思诚脸上身上其实已经过去疼劲儿了,现在就是肿胀着发酸,难受。他摸了摸鼻子,说:“不小心摔的。” 张泽点点头没再多问。 还有件大事儿李思诚没说,想来想去他一咬牙,说:“那个,前几天霈霈姐借我的书也不小心…丢了,我想问问多少钱,赔一本新的。” 张泽说:“不用。” 李思诚说:“怎么也得…” 张泽要笑不笑地说:“那你去问她,现在她那爆脾气,我可不敢惹。” 李思诚腼腆一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泽哥,你跟霈霈姐之前是不是吵过架?” 张泽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低头摁几下:“没有。” “是吗……”李思诚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 也是,人家的家事儿怎么会跟一个外人说呢? 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却听张泽又开口了:“思诚,你觉得人就这样,有意思吗?” “啊?”这话把思诚问愣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人就什么样啊? 张泽却没再说话,最后把烟头掐灭了,眼神里透出很深的疲倦。 - 当天晚上,李思诚的妈妈去世了。 他一片混乱,只晓得跟着一群医生护士急匆匆追着被推的病床跑,最后在一个门口被拦下来。 张叔叔拽着他,说:“思诚,思诚,前边儿不能进了,咱们稍微回屋里待会儿,啊?” 李思诚一直木着眼睛,现在忽然啪嗒掉眼泪:“张叔叔,之前医生说我妈没事儿,他昨天还说很快就能出院了的!” 张文生拍着他的肩,尽量把话说得好听:“医生也不能保证说得就全是对的,你看你霈霈姐,之前只是说住几天就能出院,现在不还是得受点罪吗?” 李思诚蹲下来呜呜地哭,少年人第一次见证死亡就是见证最亲的人死去,羸弱的肩膀死扛着死神拖在身后的镰刀。他想起妈每天早上起来站在窗前将稀疏的头发扎起来,然后一笑,露出黄板牙:“小诚,吃饭喽——” 她身上还总是带着垃圾堆隐隐的腐臭味儿,她是靠收废品为生的。 张文生蹲在他身边守着他,手拍抚少年羸弱瘦削的肩。像这样的孩子,比这种情况更惨的孩子,有,并且不计其数。张文生想起那些欢快跑向自己的孩子,又想起坐在大学明亮教室里一张张青春逼人的脸。 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到底能救多少人呢? “张叔叔,我妈她会埋在哪儿?” 李思诚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擦干泪珠,带着鼻音问。 张文生并不太想在孩子跟前提起这个,对于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有点残忍。他只说:“这个我跟小泽帮忙照看,你这几天先回家好好吃饭,知道吗?” 李思诚点点头。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