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县上下是衷心欢喜,些许薄酒,不足以称破费。” 严嵩微微笑了笑:“若官吏待遇法得以推行诸省,这衙署上下之间的诸多支用,就不需士绅富户破费了。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地方之难,本抚实知之。来,这第一杯酒,先敬诸位东道。” “不敢!不敢!抚台言重了!” “有幸”入席、出了地方和银子的江山县士绅富户代表连忙起身。 浙江上下官员不由得都在心里琢磨着:巡抚很懂地方。 那么只是他懂,还是陛下与杨阁老也懂? 严嵩短短几句话说清楚了地方运作之中的困难之处,而且也是官绅不被催缴税赋、不被摊牌徭役的另一个原因:地方士绅富户往往来帮着承担地方财政开支。 地方能收上来的赋税说穿了就是实物与铜钱、宝钞这两类货币。要正儿八经去较真,大明现在是禁止白银流通的。 在制度上,收上来的粮食除了交给朝廷的部分,剩下的部分都有用处;官府的开支,也只能从存留下来的铜钱、宝钞里来算。折色之制度下,部分实物折成铜钱、银子的有,但绝没有谁敢在公事环节里说不折宝钞、不收宝钞。 可宝钞现在已经多不值钱了?多年来,地方若不设立许多名目增加杂办,那么收上来的杂税在实质购买力上其实不断下降着。 随着越来越久的太平日子,迎来送往只会越来越多,安逸奢靡之风也自然日盛。只要像是有这样的宴请及迎来送往,出钱的都是地方士绅富户。 严嵩只说了吃人家的嘴短,还没说拿人家的手软。 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如今局面:士绅富户虽然没有承担全部的赋税,但他们实际的支出也相当大。 只不过把这账算起来,无非是他们最终获得了更多田地、产业、人力,进项大于出项罢了。 代价最终还是转移到贫苦百姓身上,转嫁到朝廷财政上。 现在严嵩向士绅富户敬酒,众人听他把话题聊到了赋税开支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陛下实则胸怀宽广。”严嵩却又聊到了别的事,“祝允明昔年酒后信笔著《野记》,多年后被逆贼所用。虽然江南士人前年妄议太宗旧事,陛下也只是令祝允明自承谬论宣之天下而已,仍赐同进士出身。《岭南行旅集》之序言中,祝允明自陈心迹,实感钦佩。本抚南下,乃至于在江西时听闻有些士子讥吴中三才子有失晚节,曲意媚上。” “……此辈无知谬论,徒惹人笑。”邵锡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聊这个,附和了一句,也像是表态。 严嵩只是笑着对北面拱了拱手:“本抚任日讲起居注官时,陛下常言千百年后是非自有公论。然不论是本抚,还是其余诸位参策,又或者泰和伯,其实都清楚。陛下胸中装着大明江山社稷,装着两京一十三省兆亿子民,这是实实在在的。陛下虽不屑与一些无知士子计较,却也实在对儒门子弟多忘圣人教诲失望不已。” 他顿了顿之后才感叹:“是以陛下怒极手刃广东举子郑存忠后,本抚才奏请陛下迎于忠武公配享太庙。” 满屋官绅顿时肃然,一起站了起来向他作揖行礼:“抚台为儒门请命之举,功追先贤,德昭万世!” 严嵩抬起一只手请他们坐下,摇头无奈道:“陛下乃少年英主,大明却已弊病缠身。杨阁老主张变法,陛下实殷切盼着大明能焕然一新,百姓安居乐业,将士能征善战。这次倭贼以区区百余人在浙江如入无人之境,陛下如何不怒?杨阁老痛斥浙江之糜烂恐不逊色于广东,本抚此番前来,只望诸位同心协力上解君忧、下安民生。” 诸官立刻纷纷表态,同时琢磨着他今天的举止和话语。 而后严嵩有了新的举止,敬了官员们第二杯酒之后,他领着众人一起敬了浙江贫苦百姓一杯酒,然后就告辞去驿馆歇息了。 这精心准备的宴席,他只喝了三杯酒,就此结束了他在浙江的第一个亮相。 其他人还怎么吃下去? 严嵩让他们自己琢磨去了,回到驿馆就把徐阶喊了过来。 “新婚燕尔,不能回京入翰林院,却被我召来浙江做个经历,心里有没有不痛快?” 徐阶这次虽然被严嵩放到了一甲,随后不知为什么却被陛下改成了二甲第二,与他严嵩当年的名次一样。上一科,陛下对于排名是丝毫未动的,这次也只是动了徐阶一人的名次。 严嵩觉得皇帝这是表示知道徐阶与他之间的关系,刻意点一点他,虽然严嵩到现在也没明白皇帝想点明什么。 而对徐阶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