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不失礼、不骂人。 朱厚熜则依旧保持着忧心忡忡的表情。 没办法。 真当秀一秀对世界和海外情报的了解就能触动他们重视海洋方向吗? 若只是审问一番皮莱资,没有一个人的注意力会放到屯门岛更南方。 屯门之败只是一个契机而已,至少比一张地图什么的更有血淋淋的说服力:人家现在的枪炮和战船就是比大明厉害,几百条人命换来的认识,谁也否认不了。 但华夏亲身感受到海洋方向的威胁之不可逆已经是数百年后,嘉靖一朝海洋方向最头痛的无非是倭寇而已。 他知道不用急,但他怕如果他这一生不做点什么,几百年内的子孙后代都不会急。 海洋时代的机遇一去不复返,现在不动,他朱厚熜不亲自来推动,谁会真正重视海洋? 别看乾清宫正殿上和刚到御书房时一个个深表赞同的样子,大家都是老政治家了,表面态度是要给的。 领导很重视,我们当然也要显得很重视,虽然我们心里其实不重视,而我们不重视的原因有千万种。 朱厚熜今天就是先用异于寻常的说话方式和皮莱资对谈,让他们因为第一轮突兀感而惊觉皇帝对此事的重视:撒了那么多锦衣卫出去,除了去广东杀人还有这个任务?陛下竟然已经知道这么多了? 用皮莱资的反应证实了自己所言非虚,来到御书房后再夸大其辞把数百年后才会发生的列强入侵描绘到不远的将来:我大明要完,快想办法。 然后就逼着他们在这里先想办法。 这种为“杞人忧天”式的灾难不断想办法的过程,朱厚熜一遍又一遍的后果描述,终归会起到点洗脑作用。 皇帝如此重视一件事情,也终归会让一些有心的臣子往这个方向努力。 方向的指引,有时候就只是如此,你得做足了姿态。 当然也有成果。 张孚敬请奏在广东试行新法的奏疏,就这么通过了。 要知道今天之前,虽然国策会议上的基调早就已是终究要行新法,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先试哪些,这个一直在扯皮而定不下来。 当他们“一致同意”了在广东立刻就可以开始试行新法,而朱厚熜再次说出那句“朕始终认为”之后,他看到了杨廷和等人期待解脱的眼神瞬间崩溃。 毁灭吧,赶紧的。 是那种即视感。 …… 永康长公主一度怀疑崔元今天放值后出去喝酒逍遥快活去了。 不是纯纯的驸马都尉之后,毫无顾忌地去青楼狎妓玩乐了么? 可昨晚的勇猛无匹又做不得假,四十多的人了,身体经不住那样折腾吧? 还是说,就摸摸? 直到将近子时,崔元回府。 神情憔悴,眼神恍惚,脚步发虚。 但身上又没有酒味。 “这是怎么了?” 看他洗都懒得洗,倒头就躺到榻上,永康长公主吓了一跳,连忙坐过去问道。 “……这国策会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发生何事了?”永康长公主惊惧不已,“你别吓我!” 崔元眼睛一酸,泛了点泪光:“寅时前就入宫,一直议到方才。陛下说,明天国策大臣不用上常朝,但午后入宫再继续议。” 真的。他以为吃完了宵夜点心,该撤了吧? 但陛下那么几小碟,又吃了半个多时辰,边吃边聊,时不时用几句锦衣卫的密报佐证他的观点。 他堂哥!我另一个侄子!不是还躺在几筵殿里下个月才发引吗! 怎么搞得像是某些无聊人编的故事一样,非要执着于那汪洋大海上的“危难”呢? 以大明之力,在家门口守着不就行了?就巡防海疆,现在海防道五倍的规模还不够吗? 永康长公主呆呆地看着他,也不好问议什么议得太想哭。 “先睡,先睡,太累了。”崔元不知道明天又会怎么样,精力是必须保证的。 但这样搞,杨廷和、袁宗皋他们受得了吗? 这一夜,参预国策会议大臣做梦都是朱厚熜“朕始终认为”的声音。 跟天朝子民安土重迁完全不同,以冒险求财为普遍喜好的西洋人。 为了钱财能不择手段,不以为耻反以之为美德、能力,畏威而不怀德的西洋人。 一国之王给海盗签发通行证,鼓励本国子民去海上抢劫然后和国王分赃的西洋人。 白天的一天“恶议”化为了入睡后枪炮齐鸣、海上抢掠的噩梦。 杨廷和就在离寅时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候惊醒了,回想着噩梦,他忽然想起已经在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