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继续忽悠道:“你要不让他花点钱费点事,他那张嘴指不定还怎么欠呢。” “师小娘子现在可怕他了,所以他得想法子送礼哄她开心啊。你这回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他正瞌睡,你就给他递枕头了。” 沉令宜听得稀里糊涂的,不过最要紧的一点还是参透了:“开平哥……是不是想娶她呀?” “聪明姑娘,真是一点就透!”邹氏当即一拍手:“他都二十了亲事还没个影儿,你胡叔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抱上我家老二了,你说他着不着急?” “我觉得他根本不急。”沉令宜哼哼唧唧道:“而且他有点儿配不上师姐姐。” “他长得没她好看,说话也难听。上回我问他‘黟县’的‘黟’怎么写,他居然满脸不耐烦,跟我说是一二叁四的‘一’!我猜师姐姐一定读过好多书,认识好多字,根本瞧不上他。” 邹氏被她这番话噎住了,好半晌才勉强回道:“嗯……对,你说得不无道理。但开平也不是故意不读书的,他们从小都苦,包括你爹和你胡叔,整日忙着干农活还干不过来,哪有闲钱去学堂呢?” 提起她爹沉善长,沉令宜终于颔首,表示同情理解道:“我就是觉得他应当待师姐姐好些,起码让她常出来走走,不要总是闷在院子里,人都快被闷坏了。” 邹氏叹了口气,无奈道:“等他回来,你再将这话说给他听罢。他心里怨气重得很,哪里肯听旁人相劝?” 说到这儿,她又接着叮嘱道:“你且记好了,明日便是师小娘子不来也不许你胡闹,你得体谅人家。” 沉令宜一脸不识愁滋味道:“可她说自己日日有空啊,我怎么不体谅了?” 邹氏推开窗子,指着外头渐升的圆月,轻叹道:“今日是七月半,中元节。” “人家今日愿意见你已是不易,她爹娘新丧,哪里能有心思替你过生辰呢?” * 正如邹氏所言,此时,师杭见夜色渐浓,便披了件单衣推开房门。 她与柴媪在院子西边选了处干净地方,放好铜盆,叁人围成小圈,借着烛火将纸钱点燃。 城破那日是七月初七女儿节,早几日府内便备好了香案与贡品,哪知根本没机会乞巧,眼下却用来祭奠逝者了。 师杭穿一身素服,将指尖灼烧的纸张放进盆中,心中默念。 爹爹,阿娘,女儿不孝。你们不在了,女儿居然连为你们披麻戴孝都做不到,终究还是让你们蒙羞了。 身处贼窝,受人所制,苟活而已。 “姑娘,省着点儿烧罢,烧完咱们就赶紧回去。”柴媪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哽咽道:“就这么些纸钱还是好不容易求来的……” 虽说她也想祭奠儿子与孙女,但这府里守备森严,倘或教人发现了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乱子。 香案前,师杭将叁支香插在炉中,又把事先写好的诔文焚了,而后仰头望月。 她先是不语,在地上规规矩矩叩首叁回,方才起身悲凉道:“便是烧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了,逝者已逝,唯有自欺欺人罢了。” 一旁的小红跪在地上,始终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 孟开平尚未踏进院中,便听闻一声琵琶铮然而响。 他驻足听了半晌,也没听出是什么曲子,只听出了其中浓重的哀怨与悲愁之情。 这样静谧的夜色中,琵琶声亮婉转,直切人心。孟开平踏进院门,抬眼正望见一缕细微火光映照,不免心头一紧。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福晟的自焚之举,当即冲了进去。 幸好,他心中记挂的姑娘此刻仍安稳坐在院中,怀抱琵琶,柔声而唱。 “风雨如磐梦哪堪,愁与孤影相陪伴……流水落红声声叹,玉盘西楼照残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