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晟在凤隐阁卸下官袍,换了件家常衣裳,与同样换了衣裳过来的薛勤一前一后进了福宁堂。 侍婢掀开帘幕,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黑青石砖、紫檀木陈设,烘着的地龙,宁静而温暖。 二夫人此时也在老太太跟前说话,尚还没离开。屋里笑语晏晏,气氛正好。 薛勤行了礼,坐到自家母亲身边,“瞧娘跟大伙儿笑得这样开心,是什么好事儿?” 二夫人抿嘴瞥了眼对面端坐的薛晟,拍了拍薛勤手臂,“跟你没关系,今儿有好事儿的人是你五弟。” 瞧薛晟微微蹙了眉,仍是端茶慢饮全没想凑趣问一问的意思,二夫人暗里轻哼了一声。大房三个孩子里她最不喜欢薛晟,镇日一副阴郁沉肃的样子,下头的几个弟妹并小辈侄儿侄女往往不怕老大薛诚,却都很怕他。就连自家两个年长些的儿子薛勤薛谨,在他面前也总是不大自在的模样。 薛晟不苟言笑,大伙儿便都不好出言打趣了,屋子里本来欢悦的气氛沉了沉,片刻二房众人便陆续告了退。 薛老太太留下薛晟,佯怒斥他:“屋子里这些个比你辈分高的在,你镇日板着脸做什么?” 薛晟站起身,坐到她榻前替她斟了盏茶,苦笑:“孙儿不敢,只是惦念着衙门里的事,一时走了神。” 老太太哼道:“衙门里的事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全然不顾家里头,你二婶你嫂子们多久才见你一回面,知道的自然不会怪你牵挂公事,可不知道的,瞧见你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误会你倨傲不恭,可怎么好?” “镇日忙着公事忘了家,就是回来也都歇在凤隐阁,你媳妇儿固然是好性,一向体谅照顾你,若换我是亲家老夫人,非要喊你跪到堂前去好好问问,做什么这么委屈人家娇养大的闺女。” 薛晟心中一叹,暗道“正题来了”。 自打住回伯府,每隔十天半月,总会有这么一出戏码,或骂或令,或软言相劝,要他与林氏做对恩爱夫妻。 薛诚的公事不见得比他少,偶尔断案深夜回来,也是歇在前院清晖轩,怎不见祖母时时敲打兄长回后院去陪嫂子? 想到必然又是林氏哭诉告状过,他心里略有些烦。 当着长辈面前,却不好出言驳斥,只得不住赔笑道:“祖母教训得是。” 薛老太太又如何忍心真的责怪他?这孩子自小就心思重,少言语,他跟他四哥自幼感情最好,年纪也相当,当年那件事后,不仅对大夫人刘氏是巨大的打击,对尚还年幼的他来说,何尝不是一道难以疗愈的伤痛。 可总不能就这样纵着他,由着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过下去。哪怕不为传嗣,身边能有个知心解语的人也好。 薛老太太脸色柔和了些,“你岳母亲自上门哭了几场,毕竟冷落了林氏这些年,于情于理,都不能这么下去。你夫妻俩有什么误会龃龉,当面说了开,人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是没有隔夜仇的。林氏如今肯拉下脸来向你求和示好,便有什么不痛快的,你们小夫妻好生商量。” 见薛晟垂着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心中便有些酸楚,“傻孩子,祖母和你父母亲,终究不能伴你一世。你母亲缠绵病榻这许多年总不见痊愈,你忍心她一直为你悬心?” 十五月圆,勉强算得吉日。 从福宁堂出来时,那月儿已高悬天际,幽幽散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