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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帝:“燕王正在狱中大吃大喝。”

    “让他。”

    后梁帝歪在躺椅上。

    连美人为他捏肩:“燕王被臧夫人关禁闭,大概憋坏了,出来才有些得意忘形。”

    “要多么忘形,敢设计楚王?”后梁帝抠下连美人坏眼中的绿宝石。

    连美人跌在地上哭嚎,缓和以后才问:“既然陛下生气,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阻止长沙守?楚王或许已心碎了。”

    “哼,你不懂楚王,我这个儿子,后梁第一的心性,幼时就将龙胆凤肝供给天空,唯一一次入省,群英也不能比拟的意态,倾倒众生……我坏不了他的心,又有何事、何人能坏他的心呢?”后梁帝为父,只在这时候骄傲,面上也露出企盼的光,“不,或许这次能。燕王做得好。”

    燕王狠绝的意念,由修锜执行,在王国大地上放火,让生灵涂炭。

    他远远地看,有触动,不过是畅快:这就是专杀。

    数月以前,听说那位九卿骑象踏人,拿尚方剑威胁王侯,拖着尸体游宫,修锜曾经摇头,回去取虎符端详,暗想自己手中如废权的专杀。

    如今权力像活水,在他手里流动,一抓变为一手血,让他心潮澎湃,理解了已经升为三公的人。

    修锜率兵从云梦入,路遇穿红衣的山人,便以异诛杀;西二郡的水师,是楚国的仪仗部队,熟睡中被诛,长官的手还覆在一起;王宫中有一座匏台,可爱的女子正在台下除草,看到凶光,开始尖叫,其中较年少的忽然清醒,疾声:“楚王,你已受骗二十余年,我是你的庶母,知岁则是你的亲妹文鸢,你爱谁也不可以爱她!”女子声不如撞镳声。马蹄踏过,匏台便成了空台。

    到后来,连修锜带来的兵士都不想再动手。他们避到空舍后面,被抓归队,就说目之所及,有能力造反的人已死,不需要劳累。

    修锜以乏军兴诛杀他们——他杀红了眼,谁逆都杀,又迫切地要去见楚王。

    属下畏惧,小声问:“大人现在寻找楚王,莫不是连楚王也……”

    “他有反心,我就,”幼子啼哭,让修锜想到自己的少儿,他稍稍收敛,“不,我去向楚王解释。”

    他闯入那户人家,询问楚王的去向。

    楚人不会说谎。

    即便丈夫罹难,倒在窗边,哺乳的妇女依旧牙齿发颤,认真回答问题:“我君,去了云梦,还没回来。”她的孩子哭得厉害,修锜代替她哄几下。血沾上襁褓,让妇人恶心。

    她在屋内呕吐、求天神,修锜在屋外安排:“留人清剿王都,剩下的随我去云梦。”

    月夜,他在楚人名为“梦”的湖群中寻人。山人的血,春鸟的血,骑兵的血,在雾里迷人眼。修锜有点晕,这才想起估算死人数目:“杀了这么多,无论主使是谁,也再无造反的可能,楚国算是守住了。”

    他自得,接细雨。

    雨中闯出另一位守护楚国的人,隔着湖水,搭重弩,放重箭,射飞修锜的头盔。威力之大,让箭划开夜空,直上云梦以南的独座高台。

    “修锜,从云梦出来。”桓繁露赶远路,伏在马背上大喘气,说话时,惊与恨让他咀嚼鬃毛——通过威胁长沙郡驻兵,桓繁露得知一切:不是强盗流匪,也无关外夷,是长沙守自己对楚人下了杀手。

    桓繁露不顾属下阻拦,将郡东近云梦处的所有驻兵杀死,溅一身血。

    如今两位郡守披红,隔湖对望。

    “你竟然将楚国,将楚王!你快滚出来。”桓繁露首先动作:他跳下马,半身没水,示意重弩再射。

    修锜也不甘示弱:“东海守以为在外面杀人,一步不敢入境,就算保护楚国?你不过是个站卒,我却有专杀的权力,楚国土中生毒根,便由我来铲除。”

    “我是站卒,而你已经疯魔。”

    斥骂在云梦荡。楚王转醒。

    他用衣服掩住还在熟睡的文鸢,从翟台向下:“二位大人,怎么了?”

    楚王在高台上,一如往常隔湖间树,向两人笑,被细雨湿了头发。

    桓繁露太意外,跌入水中。修锜也跪下。

    身与心俱美的人,不知道残酷,一出现,给两人带来如山的压力,压得他们不成人形。

    修锜尤甚。

    一夜逐生死,到此刻,他有短暂的后悔,生出见儿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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