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翡好像听进去了,她屈指敲了一下桌面,从绵绵的雨幕当中飞进来一只油光水滑的乌鸦。它稳稳停在她的肩膀上,身上一丝水花也没有。 “安排一下他的住所。”她指了指医修,“还有……百花谷跟蝙蝠血巢比邻而居,我正要去一趟。你让伏月天代我修书一封,送给谷主,等谢知寒的伤养好,本座将去百花谷拜访,亲自答谢。” “是。”乌鸦先是点头,然后又低头小声问,“咱们还关着几个百花谷的小傀儡呢,要放了吗?” 黎翡双手交叠,抵着下颔,状似幽深但实际上全然无所谓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转头看谢知寒:“你说呢?” 谢知寒道:“我做决定,你就会听吗?” 黎九如的视线下压,落在他的整齐端庄的衣领上。 在谢知寒意识到她的目光落点之前,医修率先想起传言中暧/昧不清的部分,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双手按住谢知寒:“道长……这件事还是让我们百花谷自己来恳求女君吧,这、这救人之事……” 谢知寒沉默了一下,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然后道:“黎姑娘有好生之德……” “我可没有。”黎翡适当地道。 谢知寒:“……” “这是你说我的呀,我可是很记仇的。”黎翡道,“而且你的仇跟无念是分开算的,我只跟你算账。” “……那你先记在账上吧。” 黎翡挑了下眉,朝着乌鸦伸出手,乌鸦立刻从脚环形状的储物戒里叼出一个空白的账本。她没有用笔,抬指凌空写了几道魔族篆文,嘀咕道:“这也能赊啊。” 乌鸦马上回答:“人皇管这个叫彤史。” 黎翡握住账本敲了敲乌鸦的脑袋,塞回它脚环里:“问你了么,话这么密。” …… 谢知寒能看到东西之后,需要重新适应周边的一切。 无妄殿阴雨连绵地下了三四天,黎翡哪里也没有去,她除了处理一些重大事务和决策之外,就只是脱了战袍和甲胄在殿内跟谢知寒下棋。 还是那张青玉棋盘。这几天绵延的雨打湿了灯台,只有两人的手畔点着一盏小烛,在卷帘之外,是炉火哔剥的熬药声,黑衣少年苍烛坐在炉子边,单手操纵着两个只到人小腿那么高的小鬼扇风,自己则贴着卷帘,正大光明地听墙角。 但无妄殿里最多的还是雨声,还有下棋声。 棋至中局,谢知寒没有落子,他抬起眼,看了看一脸认真的黎翡,说:“管管。” 黎翡捧着脸看棋盘:“管什么?” 谢知寒站起身,向后拉了一下椅子,然后伸手把缠在脚踝上的一截尾巴拽出来,长尾巴在衣物里面传出细细的摩挲声,他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把最后一截扔下去的时候,忍不住质问她:“你到底把你的尾巴当成什么在用?” 黎翡:“……性……器官?” 谢知寒眉峰紧蹙,他耳根红得快要把大脑都烧掉了,但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又让自己平静端庄下来,恪守原则地道:“你说要跟我下棋,要输的时候总来这一套。” “我思考得太多,会头痛。”黎翡理所当然地道,她指了指脑袋,说,“你也知道,我头疼得太厉害会是个什么后果,妖界如今的那道‘天堑’还没填上百分之一,凤凰和烛龙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骂人,我是疯子,不能想得太多。” 谢知寒迟疑了一下,就这个空档,那条尾巴忽然抬起,卷住他的腰把人一下子勾到面前。黎翡抬起手臂非常顺畅地抱住他,埋在他肩膀上吸了一口,闭着眼道:“谢知寒……”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黎翡抱着他,伸手扳过他的脸颊,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之后,问他:“你为什么总是躲避我的视线。” 谢知寒不答反问:“我很像他吗?” 黎翡轻轻摇了下头,道:“你看我的眼神,跟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太一样了。不过你现在不肯看着我,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