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又尖又利的嗓音几乎要刺破云霄—— “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林如海睁眼,看到皇上未乘御辇,身后只跟着十来个太监内侍,提着龙袍快步跑来。 距离太远,他本该看不清皇上的神情。但自从两年前死里逃生后,他的耳力和眼力都敏锐了不少,让他比别人都先听到了皇上到来的脚步声,也让他看清了写在皇上脸上的急色。 禁卫们都渐渐停手了。 只有给林如海行刑的禁卫手一顿,茶杯口粗细的栗木棍子又重重砸在了他身上。 林如海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有一瞬涣散。 禁卫再次将手中的栗木棍高高举起—— “给朕停手!停手!!停手!!!”皇上目眦欲裂,只恨不能飞身赶来。 一旁伤得不算太重的承恩公江定踉跄着爬下刑凳,抱住那禁卫往后扯:“天子在此,谁还敢放肆!” 这一声让那禁卫只得垂下手,也彻底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除了林如海这伤重到几乎不能动的,官员们纷纷爬下刑凳,禁卫们也都放下手中的刑仗,俯身拜见陛下。 林如海面上一片感动,挣扎着要下地行礼。 皇上行得近了,看见禁卫不肯停手的那人果然是林爱卿,心中庆幸之余,并不对上皇的心狠手辣感到震惊。 父皇连他这亲生的儿子都想杀,何况一个能干的大臣? 见林爱卿身形摇摇欲坠,他忙令身旁太监速去扶住:“林爱卿免礼!众臣免礼!” 前几日被打的那些他也不在意,如今他可万万不能失了林爱卿! 他跨过了丹凤门与宫道之间的界线。 他扫视这一片狼藉,愤然转身,继而重重拜下,一字一顿:“未能约束采选使、平民愤以熄流言,都是儿臣之过!求父皇不要再难为诸多国朝栋梁,便有何罪,儿臣愿一力承担!” 他将此话连说三遍,叩首三次。 秋风卷起一地寂静。 负责监督行刑的戴权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陛下之意,请容老奴禀报上皇。” 皇上直身长跪,微微点头。 戴权难得如此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人也没带,疾步向宫内报信。 林如海却还是只想笑。 陛下这出戏唱得真是好。 下半身钻心一样疼,稍微拽回了他的思绪。 他这才发现,想到两位陛下时,他心中竟然不存多少敬畏了。 两刻钟后,戴权喘着粗气,捧了一卷圣旨回来。 皇上心下一沉。 这圣旨必是早就写好了备下的。 他与诸臣一同接旨。 戴权宣旨。 上皇自云,今次采选,并非为了他之私欲,而是念及皇子们年岁渐长,该择人服侍,所以命择选出身清白、姿容秀美的民间女子,以备给皇子们选做侍寝宫女。 因国孝还未出,皇上又纯孝,令皇子们守孝三年,不议婚事,他不忍坏儿孙孝心,便未说采选究竟为谁,只命采选使们低调行事,也依常例,已吩咐过不许强行选人,惊扰民间。 怎知有采选使未尊他意,私自伤民。 言官初次上谏那日,他深居宫中,不知根由,以为是用莫须有之言论妄议宫中事,所以赐下廷杖。 因内侍欺君,未禀明真相,言官再谏、三谏时,他皆未听劝谏。 今日诸臣如此忠谏,他已知有异,严审内侍,明确根由。 既是诸臣谏得有理,他理应纳谏。 诸臣因忠心上谏受损,他虽身为天子,也该尽力补偿。 凡今次受廷杖者,一应医药诊治,全由宫中负责。 轻伤者,赐假一到三月在家歇息。 伤重者,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赐假五月将养。 给事中全茂,以忠直卒,赐谥曰“端敬”,赐侍郎衔,封其妻为县君,赐金二百两,锦缎四十匹,加赐宅院一所,许其留京抚养儿女。 全茂共三子,俱赏荫监名额。 欺君犯民的太监和采选使共三十一人,斩立决。 …… 宁安硕和林平、崔盛领着几个人,小心翼翼把昏迷过去的林如海搬下车的时候,宁安华就站在旁边看着。 虽然接到了林如海时,她已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