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宁和宫,寒蓁心里已没那么不踏实。只是算算时间快是宫中女眷晨昏定省的时候,不知太后此时传她去有什么吩咐。 到了宁和宫,江姑姑没引她往殿中去,反如好姐妹似的拉着她的手,往殿□□院而去。殿后空地上聚了一撮人,人群中时不时有喝彩声传出。 太后站在人群中心,她脱掉了冬日里厚重的外披,只穿了件洋红的骑装,领口袖口都缩了银边,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她正在舞刀,形如新月,刀柄上嵌了块绿松石,是一把寒蓁从未见过的弯刀。昨夜下了层薄雪,到了晨起,日头反而破云而出。 潮水般的日光倾泻而下,映在刀锋上,刀光湛然而凛冽。太后的眉宇间也是凛冽的,似是也含着一把锋锐的刀,随时可以劈山斩浪。 都说剑走轻灵,刀走厚重,可那把弯刀握在太后手中,便如银蝶一般翩然纷飞,快不眨眼。寒蓁屏气凝神,却依然无法看清那把刀的行动轨迹。 到了如今,她才终于明白鞑坦的女子是怎样一种存在。 “小含真?你来了。”错身间太后注意到立于人群中的寒蓁,立时停下动作,将手中弯刀随意往地上一掷,大步流星走上前来。那幅生机勃发的模样,若说是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也有人相信。 “见过太后娘娘。”寒蓁缓过神来,婷婷俯身。 “别忙见礼,你带着手帕子没有,给我擦一擦。”太后凑上来问她,她额上鼻尖皆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寒蓁四下一望,见江姑姑走开收拾兵刃了,便从袖中抽出帕子来,叠了两叠,动作轻柔地拭去太后额上汗水。 寒蓁见太后似乎无意再舞刀了,提醒道:“太后娘娘方出了汗,若在风口待着恐会受寒,不如回殿中去吧。” 太后点头称是,拉着寒蓁往殿中走,边走边道:“上了年纪的人不常活动一下筋骨,倒真觉得自己要烂在这个宫里头了。” 她用词直白,听得寒蓁微微心惊,忙道:“太后娘娘还年轻得很,奴婢瞧着反倒年轻人更硬朗些。” 太后“唔”了一声,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是啊,你这般老成,和皇帝像得不得了。”引得寒蓁悄悄红了脸。 出了一身的汗,自是浑身粘腻。殿中早有人备下香汤,太后等不得江姑姑,只让寒蓁伺候。 “方才那段,你看了有何感想?”太后背靠在浴桶边沿,支着脑袋问寒蓁。 寒蓁想了想,推开探头探脑试图喝一口香汤的勒苏,道:“奴婢只觉得好,旁的说不出来。” “往后你常来我这里,我也好教教你。”太后含了笑,打趣般道,“太上皇喜欢柔顺的女子,我不得已抛开这东西十多年,如今捡回来倒颇意犹未尽。对了小含真,你晓得我从前只是公主的侍俾吗?” 寒蓁应一句知道,便似开了太后的话匣子,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 “说来公主也走了那么多年了。当初公主怀着皇帝时,与太上皇感情极好,我在旁瞧着也觉得是神仙眷侣。那时太上皇时常说等公主腹中胎儿长大,她就是太一城中最尊贵的女子,也是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岂知世事弄人······”太后轻叹着,仿佛陷入久远前的回忆一般,“公主为了生皇帝难产了一日一夜,先皇后送来的太医助产婆都派不上用场,太上皇不知为着什么也没来瞧上一眼·····” 寒蓁听她的话中逐渐露出了点不对的苗头,却无法出声打岔,只好低着头,做出浑然不觉的模样来。浴间里众人被遣退,只有勒苏颈上挂着的铃铛声和着太后的声音显得格外遥远。 “皇帝一出生,就被扔到了聆院。我直到生下昭茗才有了见他的机会,他分明比昭茗大了不止一岁,那时却比才出生的昭茗还瘦小······” “待他长到五六岁时,宫里头的皇子们似乎一夜之间得了什么授意,总在我瞧不见的地方欺负他。那孩子也犟,从来不与我提起,若非昭茗提醒,我倒真以为后宫里头的那些女人真如此善良。” 太后提起多年前宫墙中的秘辛,丝毫不避讳她。寒蓁起初还觉得不妥,听得一阵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想起皇帝脊背上那些伤痕,想起他说“疼”时的语气,微微捏紧了手中小巾。 “未免太过狠毒······”寒蓁轻声道。 太一城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