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当晚寒蓁就做了个梦。梦里头也没什么奇特的事,只依稀觉得自己坐在东宫住所里的榻子上,膝盖一星一星跳着疼。 身旁有个看不怎么清楚五官的侍女递了瓶药给她,还不忘殷勤嘱咐:“这是顶顶好用的金创药,是家里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姑姑好好抹上,过两天这伤也就好了。” 梦中的寒蓁只是笑:“有什么大不了,当个下人还娇贵了不成。” * 寒蓁用早膳的时候想起来这事。 那仿佛是才入东宫时候的事了。 废太子是个时时刻刻要人捧着的,莫夭夭却是脾气刚直,比不上其他女子温柔小意,因此一向不大得宠。 东宫里头姬妾甚多,有那么几个看不上莫夭夭的,想法设法给她使绊子。最常干的事还是给废太子吹枕边风,话里话外都说莫夭夭委屈了她们。 废太子温香软玉在怀,顾不上思考周全,又觉得莫夭夭此举是驳了自己面子,心里极不舒坦。可顾念茂国公势大,莫夭夭又是正妻,总不好处罚。便寻了个不大不小的由头,罚寒蓁在青石板地上跪了一个时辰,也算是杀鸡儆猴了。寒蓁后来一遇雨天,膝盖处便隐隐作疼,就是这时留下的病根。 怎么这时候想起了这个。 寒蓁抚了额头笑自己。 那早忘了是谁递过来的瓷瓶子和皇帝给她的全然不似,烧釉也好,样式也好,都是云泥之别。何况皇帝如今给她的东西,她上辈子又怎会见过。 打那日说她和皇帝有了私情的谣传出来之后,厨房再不敢怠慢她,连个早膳都传了五六样点心,样样精致可口,寒蓁不过每样略动了几口,便说饱了,都赏了素芳袭予。 “姑娘难不成上辈子是只鸟,怎么总吃这么点就饱了。我的一半还不到呢。”袭予捧着加了些槐花蜜的粳米粥埋头喝着,还不忘打趣她。 素芳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额头,道:“是啊,就是因着这样你那腰杆子才有姑娘两个粗。”说着眸光略带担忧地望向寒蓁,“姑娘当真不再多吃点?吃少了对身子可不好呢。” 寒蓁笑着摇头道:“我又不像你们那样有许多活要干,吃这些已是很够了。倒是洒扫抹桌子这些,都是耗力气的活,你们吃饱就足够了。” 这话说的不尽不实,陆含真当初存了死志,连着几天水米不进,到了后来,虽然寒蓁来了,连带着这具身子也活了下来。饿坏了的胃却是实在好不起来了,如今稍微多吃一口,便反酸又胀气,严重起来难受得睡不着觉,少不得注意些。 用毕早膳,袭予要将碗碟收拾起来。忽听外头院门被扣了两下,便又搁下,挽着袖子去开门,见外头立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厮,有些呆愣,问道:“是做什么的?” 那小厮上下打量她两眼,抿嘴笑起来,拱手回道:“咱是老爷身边的棠棣,烦请姐姐通报一声,老爷再过片刻便来。还请陆姑娘先行准备起来。” 袭予资历尚浅,年纪又轻,这还是头一次被叫做“姐姐”,不禁闹了个大红脸,又听老爷要来,只当是什么大事,忙“嗳”了两声,急吼吼往回赶。 “姑娘姑娘,老爷要来了!” 屋内寒蓁兴致缺缺地往鞋面上添着花样,几针全没扎在正处上,一听这话,手上更是一抖,明晃晃的针尖直接扎在了指头上,鞋面上悄然绽开一朵血花。 素芳见了轻呼一声,连忙用自己的帕子压着伤处,恨声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咋咋呼呼的,好好说岂不好?如今平白惊着了姑娘,算怎么回事呢!” 袭予也是一脸惶恐,险险就要跪下。 这时候寒蓁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将还渗着血的手指塞进嘴中吮了吮,劝阻道:“别跪,你也别冲她撒火,还不是我自己不小心。”顿了顿,又问,“老爷要来是怎么回事?是谁说的?” “那人说他叫棠棣,只说老爷要来,旁的也没多说什么。”说到此处,袭予攥拳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都怪我!怎么没想起来问呢?真是个榆木脑袋。” 纵寒蓁再怎么惦记着莫楚茨的来意,也被她这幅模样给逗笑了:“好了好了,当个傻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再敲就更傻乎乎的了。去泡茶吧,若是有杏仁酥也拿一些。” 莫楚茨是个急性子,几乎是茶一端上桌就来了,也不管寒蓁半蹲着身子迎他,步履匆匆,昂首阔步进了堂屋往主位上一坐,挥挥手道:“都下去。” 瞧他这话说的,还是这般不明不白,过了多少年也不变,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