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罢了,是我为难你,罢了。”寒蓁又连说两个“罢了”,抽出新绣的帕子来按在脸上,慢慢把眼泪吸干。 那帕子上绣的是一句诗“烧丹傍井,试墨临池”,这是她父亲获罪之前常念的一首诗。寒蓁后来跟着莫夭夭学了书,才晓得是张可久的《人月圆》一阙。便将其绣在帕上,就好像父亲还留在身边。 从前这样的帕子共有三块,府中下人的帕子有定数,是不允许有什么花样在上头的。她便藏起来悄悄用,后来绣了“清风鉴水,明月天衣”一句的帕子丢了,她还很慌张地寻找过,生怕被谁捡走,告到宋氏那里。可惜终究还是没找到。 现在能让她觉得自己确实作为寒蓁存在过的东西,似乎也只有这帕子了。 寒蓁恹恹地说不出话,素芳也不敢去招她。待水滚开,便沏了一杯,送到寒蓁手上:“外头天冷,姑娘也喝一杯暖一暖。” “你给娘娘泡‘井上春’吧,前两日二爷不是送了些来?”寒蓁接了茶,轻声吩咐。 她方才哭过一场,眼圈发红,越发显得皮肉如羊脂玉一般白皙晶莹。正德堂中折腾一场,发髻也散了,分明是可怜巴巴的模样,神色却淡然非常。看得素芳更是心疼。 她点了头,诶了一声。只听吱呀一声,是袭予推门进来了。小小的一张脸上,全是惊惧。 “宁王来了。”袭予说了一句,便挨着寒蓁蹲了下来,头轻轻靠在她的膝盖上,抽了抽鼻子道,“我好害怕。” 寒蓁自然懂得,宁王是皇帝那边的,抄刘思远的家时,他恐怕也去了。因此袭予认不得莫夭夭,却认出了他。 “莫怕,”寒蓁摸了两下她的头发,又看了看呆呆的素芳,宽慰道,“你们如今是我的人了。” 她总觉得临走前宁王看她的眼色有异,连着莫夭夭后来对她的态度一想,总觉得今天这事尚不能这么轻易地揭过去。果然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耳房的门。 “陆姑娘在吗?” 袭予应声开门,青蕤站在门外头,抄着手低眉顺眼道:“咱们王爷请姑娘过去一叙。” 几年不见,她也长开了,是个样貌清秀的大姑娘了。寒蓁见她梳了妇人发髻便知是已嫁了人,想起当初同屋的时光,一时有些感慨。却不敢耽搁,站起身来,捧过乌木嵌银的小茶盘,对她笑道:“有劳了。” 青蕤给她掀了帘子,却并不进去,动动嘴唇,压着声音说:“姑娘进吧。” 寒蓁便知,这是要摒退旁人了。 宁王与莫夭夭正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正说着些什么,见她进来便一齐扭过头来。寒蓁上前奉了茶,轻手轻脚退下来,给宁王行礼。 “起罢起罢。”宁王似乎很不耐烦这些,连连摆手,又偏头与莫夭夭对了个眼,“你瞧着像不像?” “怎么不像?”莫夭夭呼出口气,话中似有哭腔,“哪里都像是我的寒蓁,可偏偏不是。也不知道宋氏那边从哪里找到的宝贝。” “是宝贝也要看收的人要不要。”宁王冷哼一声,发问道,“从前亦有人打着这般主意把女子献给皇兄,那些女子中甚至还有比你更像那位的,可皇兄从来都不在意。你可知今日为何皇兄大动肝火吗?” 寒蓁老实摇摇头,事关这一点,她也考虑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宋氏与莫连海想岔了,皇帝的心里并没有她。 “若只是脸长得相像,皇兄怎么会觉得那些女人就是她呢?”宁王叹了口气,“皇兄牵挂的可不是那张脸。我不知陆知州是怎么□□出你这么女儿来的。你与她不仅面容相似,神态、动作甚至语气都像了个十足,你是冒犯到皇兄心里的她了。实话与你说,皇兄为着这样的事大动干戈,我还是第一次见。” 寒蓁听了暗暗心惊,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论长相,论出身,与京中贵女更是天壤之别,皇帝可以拥有天下女子,可为何要将这样她放在心上? 她有什么好?值得皇帝惦记她这么久? 堂上夫妇二人端详着寒蓁的神色,只有疑惑而并无其他,一时也不知她是掩饰得太好,还是当真不知内情。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宁王先下定了主意,在桌子底下捏一捏莫夭夭的手道:“老太太既说了留你在府里,你便好好待着,横竖不少了你的。” 这几句话说得相当场面,寒蓁听在耳里,却没往心里去,福了福身道:“殿下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宁王这下眼神一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寒蓁,啧啧道:“还挺聪明,陆知州可是看走眼了。”当下也懒得遮掩,沉了声道,“本王自然有话吩咐,就不知你能不能依言办了。” “殿下明示。” “请姑娘,莫要动摇皇兄的心。”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