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飘飞,更加寒凉。街上只有零星收摊回家的摊贩,行人甚少。薛晋将披风围在阿古身上,对车夫说道,“等我办完事,会过来接七姑娘,劳烦齐叔照顾好她。” 车夫叹气应声。 风雪漫天,叫人只看出悲凉来。 薛升逃回薛家大宅,从窗户翻进屋里时,还觉失魂。坐下冷静了许久,才稍稍回过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因没了腰带,松松垮垮,又渗有汗渍,方才被抓皱了几处,看着十分狼狈。 他看着看着,蓦地笑了笑,天下太平了,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他想到母亲方才惊恐的脸,揉揉额头,手竟有些发抖。 “六爷,六爷您在房里吗?” 薛升心中暴躁,压不住脾气,怒道,“什么事?” 外头被那厉声吓了一跳,一会才说道,“滨州那边来了急信,老爷刚看了,让小的赶紧来知会您一声。” 薛升来不及整理衣裳,干脆脱了外裳,这才开门。下人见他衣衫不整,发也乱了,心想方才他应当是睡下了。薛升问道,“急信?什么事要用急信?” 下人说道,“老爷说,六夫人的墓被人挖了,空棺,没人!” 薛升怔了片刻,“空的?” “是,空的。” “被人盗墓了?” “这倒不像,听说陪葬的东西还齐齐整整的,像是一开始就是个……空棺。” 薛升脸色剧变,世上当然没有盗墓贼会只扛个死人走,而不理会同葬的金银珠宝。哪怕是那些偷尸去配冥婚的,也不会看上已成亲的宋锦云。那会是谁偷的?不对,或许不是谁偷了,而是一开始那里就没人。 没人的话那是谁带走了她?还是说…… 薛升脑袋一嗡,差点因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而跌坐地上。 ——难道宋锦云没死? 不可能,当年下在酒里的毒是他特地高价买来的,甚至亲眼看见一头水牛被毒死,连牛都能被毒死,人还毒不死么?还魂? 如果宋锦云还活着,那她怎么不来找自己算账? 还是说她就在暗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金书,那张脸他一定见过,那个小姑娘…… “六爷?六爷?” 下人唤声,猛地将他惊回了神。 金书金书,她根本不叫金书,而是玉书!当年薛家的婢生子,她的母亲叫什么薛升记不起来了,可玉书的脸他还记得。 为什么玉书会做了阿古的酒童? 玉书失踪了三年,为什么……对,三年……他惊愕,玉书失踪的时候,刚好是宋锦云死去的那几天。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神情更加狼狈,他怒目紧盯下人,问道,“我让你一起查的事查到了没?” 下人着实被他吓着了,说道,“查到了,那荣德、贺绿浓、洪知礼都是青州人,老家也是同一个地方。” “哪里?” “清河镇。” 清河镇就是宋锦云的老家。 宋锦云没死。 她非但没死,还回来杀人了。虽然他不知道荣德他们跟她有什么仇,可哪里会那么巧死的全是清河镇的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薛升面如死灰呆了好一会,猛地想起来。双目登时瞪圆,惊恐不已。 阿古的一颦一笑,眼睛……对,眼睛,分明就是宋锦云。 宋锦云回来了,她变了一张脸回来了。她要来杀自己,报仇来了! 他推开下人踉踉跄跄跑往薛晋房间跑去。下人要拦,全都被他一掌扇开,惊得下人也不敢阻拦。他跑到薛晋阿古的房前,用力踹门。接连踹了三四脚,房门才被撞开。 不敢拦他的下人只见他闯进三爷的房中,翻箱倒柜,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面面相觑苦不堪言,终于是有人过去和薛康林禀报。 薛康林怒赶洪氏后,又隐约后悔,心气颇为不顺。听得六儿媳的坟又被盗,更觉不吉利。再想想自己的身体,好似真熬不过这腊月寒天了,躺在床上一时心觉悲凉。 女儿都已长大成人外嫁,一年没几次回来。二儿子半个月前外派他州,将他的孙儿薛从意也带走了。也不知道在他临死前,能不能见他一面。 他寄予希望最多的嫡长子在何处?别说来看他,连让人捎一句暖话也没,实在寒心。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