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推着车把手,小夫妻两个走在车旁,垂下的两手碰在一起又分开,忽然间就被他攥住了。可恶,这是在宫里头呐。悄剜他一眼,暗暗用力甩开,他却嘴角噙一抹笑弧,偏把她攥得更紧了。掌心里暖而干燥,叫人没理由的安心,连纷繁的思绪都被他平复了不少。 回头看一眼大人们,老桐盯着不远处光秃秃的树,不知道那颗树有什么好看;铎乾只是满目慈爱地凝着姐弟三个玩耍。晓得他们早都看到了,反正长廊上也没外人,反正他脸皮厚,要牵那就由着他牵吧。 铎乾的面目依旧是俊朗,才不过四十出头的正当好年纪,却比上一回见面又要苍白了许多。当年擅弄花月的王世子早已敛尽风流,半俯着腰身看车里小儿,满目都是为长者的慈爱与眷恋。 他的胃病很严重,有时痛得连站起来都吃力。听人说年轻的时候过得并不十分顺遂,彼时皇上还是尚未登基的五皇子;自老端王病逝后,庄王府对他又不十分帮衬,能得如今这般显赫的地位,全是靠他一点一滴地打拼沉淀而来。 有一年被皇上派去南边赈灾,因为灾情过重,竟接连两天忘了进食。老桐说他的胃就是这么落下的病根,语重心长地叫秀荷:“上一辈的纠葛太难分说,他心中亦有诸多的苦与无奈。丫头你可以对他不亲,但不要拒绝他对你的补偿。倘若是肯对他亲昵,那自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安慰……这二字却在秀荷的心里狠狠扎上一刀。老关福走的时候不知比他的眼神要眷恋多少倍,他虽眷恋,尚且能够看到和听到,关福的眷恋却是永生永世的别去不见,下一辈子谁还记得谁,谁去安慰子青和关福? 秀荷早先的时候还存着一丝念想,或许并不是他,那么日子也就这样不近不疏地过下去。没有人愿意把生活弄得太复杂。但老太后的一席话却把他的阴谋坐定了,曾老大夫欠了他的人情,老太后什么也不晓得,没有必要撒这个谎。 她自此便恨了他,也许从前也有恨,只是那恨尚且可有可无,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变相地害死了她的阿爹。她虽不至于冲上去叫他偿命,毕竟还是三个孩子的娘呢,任性不得,但她一定不会叫他这样轻而易举得偿所愿。孩子是她和庚武的,是子青与关福的,她就叫他看两眼吧,多看两眼记得更深一些,然后叫他也尝一尝那知道有、却得不到的痛苦。 京城她不会再来第二趟了。 一阵清风袭来,男子衣裳上熟悉的清爽味道拂过鼻翼。秀荷抬头看,看到一双狼眸炯亮,好像把人看得一点儿秘密也藏不住。低声问庚武:“干嘛这样看我?” 庚武噙着嘴角,反问她:“你在想些什么?” 秀荷可不想告诉庚武这些,便不承认:“哪里有想什么,是你在想好不啦,你说你在想些什么?……想素玥?” 自己说着,也好笑起来,剜他一眼,想起他挂在嘴边的那句:“醋味儿比你爹酿的酒还酸。” 爹,一说起爹就又沉重了。 “喀~”铎乾不知道又与孩子说了什么,姐弟三个欢快地舞着手儿。他在孩子面前总是有无比的耐心,姐弟三个对他一天比一天来得亲密。 “好丫头,该给你起名儿了。”忽而把甜宝抱起来,对着小脸蛋亲了一亲。发现秀荷在看他,目光恍游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慈爱地看了秀荷一眼:“今日累不累?王公世族间的事儿便是如此繁琐,你多应付几次就学会了。” 心中欣慰她头一回进宫就得了太后的喜爱,又觉得还是太单纯了些,没有京城里其他郡主格格的世面与城府。是自己误了她,不然她应比现在还要更好,不用多过那十几年清朴的平民生活。 多应付几次……他竟然还在盼着她能够留在京城。 秀荷恍惚过来,弯眉笑了笑:“崽崽们闹了一早上,都倦了,你不要再闹他们,放下来吧。”说着走过去,把甜宝接在自己怀里抱着。 那女儿娇颜在目下掠过,嫣红小唇儿轻抿着,表情莫名冷淡。铎乾有些不懂,怎么昨儿个还是好好的,今天进了趟宫就变了。看老桐。 老桐暗暗摆了摆手,示意王爷不要太着急,丫头倔,得一步步慢慢来。笑着问秀荷M.zgXxh.ORG